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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車是不敢坐了,又新買輛自行車,排了老半天隊。每天帶著口罩騎車上班,一看見路邊的宣傳欄上寫著的:同呼吸,共命運,心連心,手挽手,我就心頭一驚,這樣抗非典,不傳染等什麼呢。

  北京市民戴口罩總動員開始,你戴我也戴,戴了口罩,大街上的每個姑娘看起來都美若天仙,無論鼻樑有多塌、牙有多黃、幾個鼻孔、長沒長鬍子,凡是口罩之內的部位,多醜陋也被美化了,只要眼睛不小得眯成一條直線,都能贏得極高的回頭率,對一些女性而言,這在平時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口罩在北京早已脫銷,老歪和白玥沒買到,但為了防患於未然,就自己動手,將胸罩改了口罩。白玥的內衣多以紅黑為主,戴著太張揚,因此她又現買了幾個白色胸罩,把背帶剪去,將剩餘部分從中間一分為二,一副胸罩夠兩個人防非典用,他倆單獨行動的時候,旁人不留意倒看不出什麼,但同時出現就顯得很滑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然後捧腹大笑。面子誠可貴,生命價更高,為了健康地活下去,他們不顧外人恥笑,我行我素地戴著胸罩做買賣。可胸罩的海綿層太厚,而天氣又日漸炎熱,老歪戴一會兒就喘不上氣來,額頭直冒汗,白玥又特意為他買來超薄型胸罩,一百多一件,看著老歪一剪子下去,白玥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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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充分利用坐班的八小時,我在網上下載了一部《水滸》,每天看十章。也不錯,有書看,偶爾整理一下片子,還發工資,就是上下班的路上辛苦點兒,可我認為值,在家一天我真不見得能看十章。但時間久了,我又煩了。

  兩個多星期後,一百二十回的《水滸》看完了,我又下了一部《金瓶梅》,沒幾天又看完了,後來索性把網上名為《銀瓶梅》、《銅瓶梅》、《鐵瓶梅》、《鋁瓶梅》的文章都看了,只有看看這些,消磨時間,否則就無事可做。這一時期,與我打交道最多的女性就是潘金蓮。

  從小到大,各類型女人在各個時期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先是《西遊記》中女妖怪,妖嬈美麗,本領高強,有殺人不眨眼的,有肚臍眼吐絲的,在我幼小的心靈烙下極深的印記,但那部戲好像除了火了六小齡童,其餘人都銷聲匿跡了,特別是那些飾演艷麗妖精的女演員,難道她們真的成為妖精,在人間蒸發了?

  後來一個日本演員,叫內田有紀,我因為看過她演的一部名為《熱力17歲》的電視劇而對其情有獨鍾,那年我14歲,夢中情人就是她那樣兒。

  再後來我上了大學,對白領女性萌生興趣,當時理想中的女子是:長發細腰,卻不一定豐辱肥臀,出了門,往大街上一站,看見紅色就招手,打開車門就上,管丫夏利還是富康,上車後一句哪哪哪,然後搖下車窗,兀自點上一根菸捲,對司機的搭訕不予理睬,當司機從反光鏡里偷看的時候,提醒他不要東張西望,注意前面過馬路的老太太,到了地方,留下相應數目人民幣,不索要發票,下車熟練,“砰”地將車門撞上,揚長而去。

  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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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我上學期間打工的經歷計算在內,這已經是我的第五份工作,可無論在哪裡,做什麼事情,我總有一種虛度光陰的感覺,因為我不是在為自己忙碌,而是在出賣勞動力,以此換得生活所需。

  事實就是如此,無論做什麼,當我們刨根問底追問“為什麼”的時候,會倏忽發現,一切行為都是徒勞的,毫無意義。

  做什麼才不算浪費時間呢,睡覺,只有覺是給自己睡的。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把睡覺看成最討厭的事情,可能是他咖啡或茶喝多了吧。

  這就是我對待生活的態度,我相信每個人對生活都有不同的認識。就好像一個蘋果從樹上掉下來,如果砸到我的腦袋,我會揚起頭罵一句操你媽的,然後撿起蘋果擦擦吃掉,心滿意足地離開;如果砸到某個農民兄弟,我想他會趕來馬車,不等熟了,把蘋果全部摘掉,然後驅車前往農貿市場;幸好這個蘋果砸到的是牛頓,也算長了眼睛。

  每當工作時候感覺空虛,我就聽見尼采說:“一種更高類型的人不喜歡‘職業’,正是因為他懂得召喚自己。”我想說的是,尼采,你丫別再害我了。

  我就不信我不能呆在一個地方踏下心來幹個不說三年五載,一年半載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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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旗幟,掛在旗杆上才會迎風飄揚,那麼人類生活的支柱是什麼:拼命掙錢,養家餬口,封妻蔭子,滿足自己的種種欲望?還是沽名釣譽,活出個人模狗樣,讓萬人矚目?或者回報辛勤耕耘、忍受分娩之巨痛而生育了我們的父母,是他們一把屎一把尿將我們拉扯大,為我們換洗尿布,供我們吃穿,接受文化教育,母親安慰女兒初潮別緊張,父親告訴兒子遺精很正常,我們在學校被欺負了有爸媽撐腰,但這些我們一輩子也償還不清,頂多給點利息。這些都不是我生活的動力,我的生活沒有支柱,我是一面無杆可掛的旗子,只能任風擺布。

  這段時間,我的幸福就是周五下班路上花5塊錢買本小說,回到家不緊不慢地吃完飯,再看會兒電視後,把窗簾拉上,檯燈打開,該撒的尿撒了,然後鑽進被窩看小說,看困了算,一覺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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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我總抱怨工作沒勁,爸說你才上了幾天班就煩了,我和你媽工作了一輩子都沒抱怨過,你現在回家吃現成的,我那時候還要負責做一大家子的飯,你們現在有電腦了,可以玩遊戲、上網,我們那時候有個屁,除了桌椅板凳,就是一杯茶水和兩張報紙,三十多年了,我們還不是照樣過來了嗎。

  是呀,他們那時候沒有網絡,每天都是怎麼過來的,坐著發呆,站著嘮嗑,還是盡心社會主義建設?真是一代人一個活法兒。

  日子就是這樣一天天過去,一天的生活從早上睜開眼去上廁所開始,到睡前再上趟廁所結束。

  一個周末,在家呆得甚是無聊,好不容易熬到了吃晚飯,吃完後爸點上一根煙說:一會兒你把碗刷了。我擼起袖子,走進廚房,看著眼前的鍋碗瓢盆和油鹽醬醋心想,真他媽沒勁,但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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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肆虐,患者有增無減,人心惶惶,天下大亂。

  老闆終於實行了人性化的彈性工作制度,每人每周值班兩天,其餘時間呆在家中,不准亂跑,咳嗽發燒立即撥打120。

  我心中竊喜:一周歇五天干兩天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飯館取消了四人以上的大餐桌,畢業生們無心再吃散夥飯,幸好我不是今年畢業,否則該多鬱悶。畢業本是一次生離死別的過程,許多人這輩子難得再相見,即便上學時候形影不離,好在我們畢業那年可以大吃大喝,肆無忌憚地抱頭痛哭,現在除了豁出命去,散夥飯的壯觀景象已難得一見,大家總不能帶著口罩,吃著泡麵,端起一杯板藍根互相干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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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嚴重,鬧得我哪兒也不敢去,悶在家裡混日子。我又在網上碰到茶杯里的葉子。

  她:好久不見,我以為你得非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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