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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想當初被錄用的時候我居然滿心歡喜,還以為自己撈著了。

  我跟老歪、劉子約好晚上七點在東單的一家飯館見面,地方是老歪定的,選擇這家飯館,是因為老歪一個勁兒地說,宮保雞丁才八塊錢,還是九寸盤。我贊成是因為這裡二十四小時營業,能盡興。

  怕劉子遲到,就特意告訴他六點半見面,可他還是在七點二十的時候才遲遲出現,我們那麼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東單路口往北100米的飯館,他還找藉口說地方太偏,不好找。

  原來沒手機的時候,我們找劉子喝酒,只給他打傳呼:學校北門東側50米,烙餅店把口的胡同左轉,前行30步的串店,對面門口掛著修表的牌子。這他都能找到,今天卻姍姍來遲,看來畢業後變化就是大。

  點完菜小姐問我們喝什麼。老喝燕京怪沒意思的,我們問小姐有什麼特色酒,她說有自釀的白酒,然後轉身指著吧檯方向讓我們看,只見一個化學容器里泡著蛇蠍蜈蚣蟑螂土鱉癩蛤蟆烏龜王八穿山甲人參枸杞靈芝仙人掌等名貴物種若干,瓶內液體呈上了火的尿色,瓶外貼了一張紙條,上書:一夫當關,萬婦莫開。

  就它了,先來一斤,劉子說。小姐說這是補酒,每次最多喝一兩。劉子說,我虛得厲害,一斤恐怕都幫不了我。對,瞧他這副縱慾過度的樣兒,別攔著他了,我說。小姐說那好吧,然後驚恐地離開。

  我忽然想起王大鵬就在附近上班,乾脆把他叫來一起喝酒,反正他結婚了,喝點兒補酒有的放矢,不像老歪,被燒得心急如焚的時候,還要自己解決。

  王大鵬接了我的電話欣喜若狂,他說,我今兒又夜班,正愁漫漫長夜如何打發,電話就來了,真是雪中送炭。我說人民群眾的財產不會因為你玩忽職守出來喝酒蒙受損失吧?王大鵬說,現在是太平盛世,太平得我們連獎金都發不下來。我說那就好,你們少拿點兒獎金,換得全國人民高高興興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來,公德無量。王大鵬說,我是經警,不管地面,只查口袋。我說反正你們都是吃皇糧的,一榮俱榮,在此,我謹代表個人向穿制服的勞動者表示崇高敬意——你丫快點兒,我們就在你單位的胡同出來往南500米馬路對面。

  王大鵬一身官衣地進來,我們邊吃毛豆邊招呼他坐下,他落腚後剛要下手抓,似乎想起了什麼,就說,我去趟洗手間。

  我說,到底是公務員。老歪說,不,到底是結了婚的人。

  我就不習慣有人管廁所叫洗手間,去那裡主要目的是上廁所,即使解了手的人,又有多少人會洗手呢,就是洗手,是否真能洗乾淨呢,如果洗不乾淨,那還洗手幹嘛,既然和洗手沒關係,就不要叫洗手間,所以,撒尿拉屎的地方該叫什麼叫什麼,再文縐縐也是供人大小便的場所。

  王大鵬從廁所洗手回來,加入吃毛豆的行列,桌上只有了一盤毛豆,其他菜我們催三遍了,依舊遲遲未上。我們你一口我一口地嘬著毛豆,三言兩語地貧著,老歪吃出一個花椒,舉起來問我們像什麼,大家搖頭,說除了像花椒,看不出還像什麼。老歪說,一棍兒,倆粒兒,跟老二一樣。劉子高喊服務員:菜怎麼還沒上來第一杯酒是為我喝的,因為我沒工作了。第二杯酒還是為我喝的,祝賀我自由了。第三杯酒也是為我喝的,祝願我早日上崗。我說第四杯換個話題,想了半天,沒有比預祝我下次繼續炒老闆更合適的理由了,於是,一杯都周了。

  王大鵬說這酒不錯,最近累得要命。我們說知道你剛結婚,瞧你臉色黃的,多喝點兒。王大鵬說不是房事累,是工作累,累得他都好久沒房事了。我們問什麼事情能把他折騰這麼累。王大鵬說一個外國首腦剛走,我都好幾天沒脫衣服睡覺了。我說,丫到中國又不是洗錢來的,你們經警犯得上這樣嗎。王大鵬說,可上面就這麼規定,沒辦法,誰讓來的是布希呢。我說是嗎,布希來了?

  王大鵬說,不會吧,這事兒你不知道?!也難怪,有兩種人不知道布希,弱智和胸懷大志者,但你能考上大學還拿到畢業證,說明不是弱智,至少有能背下四千個單詞的智商(本科畢業須通過英語四級,掌握四千詞彙量),一個布希才幾個字母,所以,你必為後者,胸懷大志者也,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區區布希,何足掛齒。

  王大鵬這番話說得劉子和老歪忍俊不禁,也說得我心花怒放,飄飄然了,還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誇獎我,但我想告訴他,不要以為大學生里就沒有弱智,其實數目相當可觀。

  王大鵬的話沒有白說,最後這頓飯是我掏的錢,也許這正是他說上述一番話的目的所在。

  按說輪誰也輪不到我請客,我應該是被請的那個,但也不知怎麼就成我掏錢了,隱約記得我叫小姐買單的時候他們攔了我,但沒攔住,我忘了是他們沒想攔住,還是真攔不住。那晚我又高了。

  時間難以打發,但到了酒桌上,卻感覺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夜深人靜了,特別是喝高了以後,感覺時間已靜止,甚至在倒流,常常忘乎所以,所以當劉子以“明天還上班呢”為藉口提出散的時候,我把酒杯往桌上一戳:誰也不許走!

  劉子說,這都幾點了。

  我已經高了,其特點就是,幾點在我這兒都不叫晚。我說,反正天還沒亮。我屬於喝多了就愛折騰的那種人。

  你敢情明兒歇了,劉子說。

  我說,你什麼意思。

  劉子意識到說到我的痛處,趕忙改了口:沒什麼,喝酒喝酒,然後和我碰了一下。

  一斤白酒早就被我們喝完,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啤酒瓶,管它什麼酒,能醉就行,今天我非把自個兒灌倒,操,我難受!

  但是我們誰也沒有倒下,倒是幾個服務員挺不住了,趴桌上著了,一個女孩還打起胡嚕,那叫一個響,第一聲嚇了我一跳。而我們這桌的服務員還時刻保持著清醒,一杯杯地喝著釅茶,眼睛瞪得比趙薇的都大,生怕我們跑單,我要是導演,就找她拍還珠格格4。

  結帳出了門,沒走兩步,王大鵬掏兜發現手機不見了,我想起剛才趁他不備,就把手機放茶壺裡了。他的手機是西門子3518,聽說防水,我不信,現在終於能辨別真偽了。

  我回去取,剛才那個女孩因為我的再度出現而驚惶失措,只見她嘴巴塞得鼓鼓的,看有人過來,就使勁往下咽,可能是卡住了,臉憋得通紅,脖子也粗了一截——估計女孩吞了一丸子,瞧噎得那樣。

  儘管喝多了,但這點我還記得,因為她的表情太逗了。

  我趕忙說,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好像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我想這時候桌上應該還有半個丸子,我們走的時候剩下一個半沒吃了,當時王大鵬還說打包帶走,下了夜班當早點吃,但一看表都五點了,夜班已經下了,就沒拿,徑直回家睡覺了。小姑娘也不易,陪我們一宿,肯定餓了,現在也該吃點兒東西了。

  我從茶壺裡撈出手機,見信號還是滿格,驗證了傳言。同時,看到桌上果然只剩半個丸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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