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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那個破爛的布娃娃卻像是預言了姊姊的命運。
我看著他們打陀螺，忍不住越靠越近。有些小孩丟得不好，一甩出去，陀螺轉也不轉就跑遠了，我邊熱心地去將陀螺撿回來拿給他，小孩向我做個鬼臉：“多管閒事，誰要你撿!”真是好心沒好報。
陀螺旋轉，就像是人的命運在轉動，有時轉得又順又好，有時卻歪歪斜斜地轉兩圈就不動了，就像我們的人生一樣，命運隨時會變，那根線卻是操縱在自己的手中。命運可以用雙手改變。想到看陀螺也可以體會人生，我忍不住得意地偷偷笑了。
大著膽我走上前去，對著一個大孩子說：“哥哥，你的陀螺借我玩一下好不好?”
“走開!”他將手誇張地一揮：“要玩自己不會去買?窮鬼子、乞丐子，才不要借你!你叫你爸買給你啊!”
我聽了頭一低，算了，一個人讓人瞧不起的時候，就更要奮發圖強!我低聲念著以往在鄉裡間聚會時，在窗口聽到的那些老年人所說的勉勵的話，這才想起我一時貪玩，差點忘了一家人還在等著我的晚餐呢!
不貪玩了，我還是努力去要飯吧，希望今天運氣好一點，少挨點罵，多要些飯。
到了一戶人家門口，我正要敲門，突然聽見在轉角處有幾個人很詭異又很開心地笑著，隱約地好像聽到爸爸的名字，我便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是啦!是啦!那個就是憨蛇的女兒啦!”
“聽說生得真水!”
“要你說!我上禮拜才去玩過，又年輕又好，哈哈!”
“你不要一個人高興，什麼時候帶我們去!”
“包在我身上!我來帶路，哪一天我們幾個人好好地玩她一玩!”
哈哈哈!哈哈哈!——笑聲漂浮在空氣中，每一聲都像一把刀，將我的心割過來划過去。
我忍著心如刀割的痛楚，壓抑著一腔的憤怒，咬緊牙根，雙手捂著耳朵，一路狂奔到小巷子裡，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啊!——啊!——我悽厲地向天空嚎叫——老天爺啊!你睡著了嗎?
姊啊!姊啊!家裡窮到賣身，卻讓有錢人這樣糟蹋!這是何等的恥辱!何等的痛苦!我憤恨地捶著大地，真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我要去把那些欺負你的人殺光光!全部殺光光!殺一千刀，殺一萬刀!
姊姊，我對不起你!都是阿進不好，阿進不應該要求去學校讀書，阿進是個自私的弟弟。姊姊!我好想你啊!阿進對不起你——憤怒與羞辱讓我將嘴唇咬破了，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從此以後我的手中要時時刻刻拿著課本，我要戰勝命運!我要得到更多的獎狀!我要讓上天看到!我要把姊姊救出來!
姊姊!你要等著啊!
第三十章 可愛的家
讀書以後，我們有了第一個真正的“家”。
爸爸在烏日鄉前竹村里找到一個廢豬舍，主人不知搬到哪裡去了，這個豬舍就一直廢棄在那裡。為了要搬進這個豬舍，我開心了好幾天，雖然左邊鄰居是大豬小豬，右邊鄰居是母牛公牛，豬糞、牛糞的味道臭得不得了，叫聲又特大，但是至少終於可以離開恐怖的百姓公廟，夜裡也不必再走心驚膽跳的墳墓路回家，我也不用再擔心晚上夢到鬼壓床了。
說這豬舍是家，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個21平方米大的“家”既沒有門，也沒有廁所，牆壁班駁破爛不堪，地上凹凸不平，而且牆還是靠著兩個大竹筒頂著，才不至於傾斜。有時看著那片土牆，忍不住提心弔膽，雙手合十拜一拜天公，還真擔心它會在半夜裡轟然倒下，那我們這一家的性命可都完了。一張木板下墊上幾塊磚頭，就是一張床，一家十口就睡在著張床上，頭對腳、腳碰頭，每個人的位置都卡得剛剛好，連要翻個身都十分困難。家裡沒有電，晚上只能靠著蠟燭照明，但即使是白天，屋子裡仍是黑壓壓的一片。屋頂上還有十幾個破洞，一遇到下雨，全家的鍋碗瓢盆都要出動，叮叮咚咚響個沒完。因為沒有廁所，我們便用一個塑料桶當馬桶，作為全家人的廁所，放在屋子裡臭氣衝天，每天積滿了一桶，就由我端到水溝倒掉。
晚上可就熱鬧了!老鼠蟑螂全都出來，一會兒吱吱吱，一會兒喳喳喳，有時像在開緊急會議，叫聲密集而緊張;有時又像在玩遊戲，叫聲忽高忽低、此起彼伏;還有時候我們聽到“砰”，然後是“吱——哎哎哎“的哀叫聲，原來是老鼠玩得太樂了，竟然從屋樑上摔了下來。我和小弟躺在床上，都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
白天的時候，老鼠偶爾也會出來串門子，爸爸靠著聽音辯位，用竹子亂打，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一隻也沒有打到。爸爸氣了，便花了錢去買一個鐵夾板來抓。鐵夾板在角落裡，有一次我不小心一腳踩到，痛得我哇哇大叫!我喊著：“夾到了!夾到了!”我叫了兩聲就痛得說不出話來，結果爸爸以為是夾到了老鼠，十分高興地說：“夾到啦!太好了!阿進你幫我抓過來，我要好好治治它，先浸水，再用火烤……”我慘叫一聲：“爸啊!是我的腳啦!”
雖然搬了新家，但是我們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小學三年級開始要帶午餐，爸媽都不會煮飯，所以我只好自己料理。大部分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我的飯盒中全是白飯，有時候太軟像稀飯，有時又煮過頭全是鍋巴，每到中午吃飯，大家都喜歡把椅子倒轉過來聚在一起吃，有些頑皮的男孩子更是四處吃同學的飯。而我怕同學看見，所以飯盒蓋只打開一半，一個人默默而快速將它吃完。還好我在小學當了六年班長，加上平日又很嚴肅，所以同學們再會鬧，也不敢來打游擊。有時候我偷偷望著同學的飯盒，裡面有魚、有蛋，還有綠油油的青菜，心中不免羨慕;又聽見同學們不時地抱怨“哎呀!我媽最討厭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吃魚，還要給餓帶魚!”“又是紅燒肉!連續吃了三天啦·”低頭看著自己的白飯，想到姊姊賣身換來的白米，我的新一痛，再也吃不下飯，乾脆將飯盒收起來，跑到操場的大樹下，一個人悶悶地坐著。
我看著他們打陀螺，忍不住越靠越近。有些小孩丟得不好，一甩出去，陀螺轉也不轉就跑遠了，我邊熱心地去將陀螺撿回來拿給他，小孩向我做個鬼臉：“多管閒事，誰要你撿!”真是好心沒好報。
陀螺旋轉，就像是人的命運在轉動，有時轉得又順又好，有時卻歪歪斜斜地轉兩圈就不動了，就像我們的人生一樣，命運隨時會變，那根線卻是操縱在自己的手中。命運可以用雙手改變。想到看陀螺也可以體會人生，我忍不住得意地偷偷笑了。
大著膽我走上前去，對著一個大孩子說：“哥哥，你的陀螺借我玩一下好不好?”
“走開!”他將手誇張地一揮：“要玩自己不會去買?窮鬼子、乞丐子，才不要借你!你叫你爸買給你啊!”
我聽了頭一低，算了，一個人讓人瞧不起的時候，就更要奮發圖強!我低聲念著以往在鄉裡間聚會時，在窗口聽到的那些老年人所說的勉勵的話，這才想起我一時貪玩，差點忘了一家人還在等著我的晚餐呢!
不貪玩了，我還是努力去要飯吧，希望今天運氣好一點，少挨點罵，多要些飯。
到了一戶人家門口，我正要敲門，突然聽見在轉角處有幾個人很詭異又很開心地笑著，隱約地好像聽到爸爸的名字，我便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是啦!是啦!那個就是憨蛇的女兒啦!”
“聽說生得真水!”
“要你說!我上禮拜才去玩過，又年輕又好，哈哈!”
“你不要一個人高興，什麼時候帶我們去!”
“包在我身上!我來帶路，哪一天我們幾個人好好地玩她一玩!”
哈哈哈!哈哈哈!——笑聲漂浮在空氣中，每一聲都像一把刀，將我的心割過來划過去。
我忍著心如刀割的痛楚，壓抑著一腔的憤怒，咬緊牙根，雙手捂著耳朵，一路狂奔到小巷子裡，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啊!——啊!——我悽厲地向天空嚎叫——老天爺啊!你睡著了嗎?
姊啊!姊啊!家裡窮到賣身，卻讓有錢人這樣糟蹋!這是何等的恥辱!何等的痛苦!我憤恨地捶著大地，真恨不得手上有一把刀，我要去把那些欺負你的人殺光光!全部殺光光!殺一千刀，殺一萬刀!
姊姊，我對不起你!都是阿進不好，阿進不應該要求去學校讀書，阿進是個自私的弟弟。姊姊!我好想你啊!阿進對不起你——憤怒與羞辱讓我將嘴唇咬破了，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疼，從此以後我的手中要時時刻刻拿著課本，我要戰勝命運!我要得到更多的獎狀!我要讓上天看到!我要把姊姊救出來!
姊姊!你要等著啊!
第三十章 可愛的家
讀書以後，我們有了第一個真正的“家”。
爸爸在烏日鄉前竹村里找到一個廢豬舍，主人不知搬到哪裡去了，這個豬舍就一直廢棄在那裡。為了要搬進這個豬舍，我開心了好幾天，雖然左邊鄰居是大豬小豬，右邊鄰居是母牛公牛，豬糞、牛糞的味道臭得不得了，叫聲又特大，但是至少終於可以離開恐怖的百姓公廟，夜裡也不必再走心驚膽跳的墳墓路回家，我也不用再擔心晚上夢到鬼壓床了。
說這豬舍是家，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這個21平方米大的“家”既沒有門，也沒有廁所，牆壁班駁破爛不堪，地上凹凸不平，而且牆還是靠著兩個大竹筒頂著，才不至於傾斜。有時看著那片土牆，忍不住提心弔膽，雙手合十拜一拜天公，還真擔心它會在半夜裡轟然倒下，那我們這一家的性命可都完了。一張木板下墊上幾塊磚頭，就是一張床，一家十口就睡在著張床上，頭對腳、腳碰頭，每個人的位置都卡得剛剛好，連要翻個身都十分困難。家裡沒有電，晚上只能靠著蠟燭照明，但即使是白天，屋子裡仍是黑壓壓的一片。屋頂上還有十幾個破洞，一遇到下雨，全家的鍋碗瓢盆都要出動，叮叮咚咚響個沒完。因為沒有廁所，我們便用一個塑料桶當馬桶，作為全家人的廁所，放在屋子裡臭氣衝天，每天積滿了一桶，就由我端到水溝倒掉。
晚上可就熱鬧了!老鼠蟑螂全都出來，一會兒吱吱吱，一會兒喳喳喳，有時像在開緊急會議，叫聲密集而緊張;有時又像在玩遊戲，叫聲忽高忽低、此起彼伏;還有時候我們聽到“砰”，然後是“吱——哎哎哎“的哀叫聲，原來是老鼠玩得太樂了，竟然從屋樑上摔了下來。我和小弟躺在床上，都忍不住抱著肚子大笑。
白天的時候，老鼠偶爾也會出來串門子，爸爸靠著聽音辯位，用竹子亂打，這樣過了一個星期，一隻也沒有打到。爸爸氣了，便花了錢去買一個鐵夾板來抓。鐵夾板在角落裡，有一次我不小心一腳踩到，痛得我哇哇大叫!我喊著：“夾到了!夾到了!”我叫了兩聲就痛得說不出話來，結果爸爸以為是夾到了老鼠，十分高興地說：“夾到啦!太好了!阿進你幫我抓過來，我要好好治治它，先浸水，再用火烤……”我慘叫一聲：“爸啊!是我的腳啦!”
雖然搬了新家，但是我們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改變。小學三年級開始要帶午餐，爸媽都不會煮飯，所以我只好自己料理。大部分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我的飯盒中全是白飯，有時候太軟像稀飯，有時又煮過頭全是鍋巴，每到中午吃飯，大家都喜歡把椅子倒轉過來聚在一起吃，有些頑皮的男孩子更是四處吃同學的飯。而我怕同學看見，所以飯盒蓋只打開一半，一個人默默而快速將它吃完。還好我在小學當了六年班長，加上平日又很嚴肅，所以同學們再會鬧，也不敢來打游擊。有時候我偷偷望著同學的飯盒，裡面有魚、有蛋，還有綠油油的青菜，心中不免羨慕;又聽見同學們不時地抱怨“哎呀!我媽最討厭了，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吃魚，還要給餓帶魚!”“又是紅燒肉!連續吃了三天啦·”低頭看著自己的白飯，想到姊姊賣身換來的白米，我的新一痛，再也吃不下飯，乾脆將飯盒收起來，跑到操場的大樹下，一個人悶悶地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