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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七、改前作絕句

  (五月廿九日)

  五月西風特地寒,高楓葉細當花看。

  忽然一夜催花雨,春氣明朝滿樹間。

  美洲之春風皆西風也。作東風者,習而不察耳。

  二八、辭別杜威先生

  (五月卅日)

  昨往見杜威先生辭行。先生言其關心於國際政局之問題乃過於他事。囑適有關於遠東時局之言論,若寄彼處,當代為覓善地發表之。此言至可感念,故記之。

  二九、《朋友篇》寄怡蓀、經農

  --將歸之詩一

  (六月一日)

  粗飯尚可飽,破衣未為丑。人生無好友,如身無足手。

  吾生所交遊,益我皆最厚。少年恨污俗,反與污俗偶。

  自視六尺軀,不值一杯酒。倘非良友力,吾醉死已久。

  從此謝諸友,立身重抖擻。去國今七年,此意未敢負。

  新交遍天下,難細數誰某。所最愛敬者,乃亦有八九。

  學理互分剖,過失賴彈糾。清夜每自思,此身非吾有:

  一半屬父母,一半屬朋友。便即此一念,足鞭策吾後。

  今當重歸來,為國效奔走。可憐程(樂亭)鄭(仲誠)張(希古),

  少年骨已朽。作歌謝吾友,泉下人知否?

  三〇、《文學篇》別叔永、杏佛、覲莊

  (六月一日)

  將歸國,叔永作詩贈別,有“君歸何人勸我詩”之句。因念吾數年來之文學的興趣,多出於吾友之助。若無叔永、杏佛,定無《去國集》。若無叔永、覲莊,定無《嘗試集》。感此作詩別叔永、杏佛、覲莊。

  我初來此邦,所志在耕種。文章真小技,救國不中用。

  帶來千卷書,一一盡分送。種菜與種樹,往往來入夢。

  匆匆復幾時,忽大笑吾痴。救國千萬事,何一不當為?

  而吾性所適,僅有一二宜。逆天而拂性,所得終希微。

  從此改所業,講學複議政。故國方新造,紛爭久未定;

  學以濟時艱,要與時相應。文章盛世事,豈今所當問?

  明年任與楊,遠道來就我。山城風雪夜,枯坐殊未可。

  烹茶更賦詩,有倡還須和。詩爐久灰冷,從此生新火。

  前年任與梅,聯盟成勁敵,與我論文學,經歲猶未歇。

  吾敵雖未降,吾志乃更決。暫不與君辯,且著嘗試集。

  回首四年來,積詩可百首。“煙士披里純”,大半出吾友。

  佳句共欣賞,論難見忠厚。今當遠別去,此樂難再有。

  暫別不須悲,諸君會當歸。作詩與君期:明年荷花時,

  春申江之湄,有酒盈清卮,無客不能詩,同賦歸來辭!

  第93章 民國六年(1917)六月九日至七月十日(1)

  歸國記

  民國六年六月九日離紐約。

  十日晨到綺色佳,寓韋女士之家。連日往見此間師友,奔走極忙。

  在綺五日(十日至十四日),殊難別去。韋夫人與韋女士見待如家人骨肉,尤難為別。

  吾嘗謂朋友所在即是吾鄉。吾生朋友之多無如此邦矣。今去此吾所自造之鄉而歸吾父母之邦,此中感情是苦是樂,正難自決耳。

  吾數月以來,但安排歸去後之建設事業,以為破壞事業已粗粗就緒,可不須吾與聞矣。何意日來國中警電紛至,南北之分爭已成事實,時勢似不許我歸來作建設事,倪嗣沖在安徽或竟使我不得歸里。北京為倡亂武人所據,或竟使我不能北上。此一擾亂乃使我盡擲棄吾數月來之籌劃,思之悵然。

  十四日下午離綺色佳。夜到水牛城。半夜後到尼格拉瀑,將過加拿大界。吾先以所帶來之紐約中國領事證書交車上侍者。侍者言定可安然過境。故吾脫衣就寢。二時,忽被關吏叫醒,言證書不夠,不得過界。吾言紐約領事證書何以無效。關吏言,“吾但知認加拿大政府命令,不能認中國領事證書也”。吾知與辯無益,但問其人姓名,乃穿衣下車去。

  時夜已深,車馬都絕。幸有警察為我呼一汽車,載至尼格拉瀑市,投一旅館,睡了三點鐘。

  明晨(十五日),吾發電與加拿大移民總監w.d.scott,又發兩電,一寄紐約領事,一寄billedgerton〔比爾·愛德吉頓〕。吾曾約bill在芝加哥相待,故發電告之也。

  是晨讀sevenarts六月份一冊。此為美國新刊月報,價值最高。中有randolphbourne之thewarandtheintellectual(蘭道爾夫·鮑涅的《戰爭和學者》)。其以此次美國之加入戰團歸罪此邦之學者,其言甚辯。又有一文述杜威之學說,亦佳。

  下午得移民總監回電曰:

  applyagaintoinspectorin插rgewilcox.

  --w.d.scott

  〔中譯〕再向威克斯警署的檢察官申請。

  --w.d.斯科特

  乃往見之。其人已得總監電,為我料理一切,語意皆甚謙恭。是夜夜半,過境遂無留滯。昨日之關吏以過境憑文交我,自言昨日所為,乃由職司所在不容不爾。吾亦笑謝之。昨日之警察聞吾重過此,特上車尋我,執手為別,亦可感也。

  此事之過,不在關吏,而在我與紐約領事館。吾前得黃監督鼎通告,囑令先作書通知移民總監,得其一札便可通行無阻。吾既得此通告,未及遵行,因往見領事。領事處力言無須費如許周折,言一紙證書已足了事。吾信其言,遂取證書去,不更通告移民總監,此留滯之原因也。幸早行一日,否則一日之延擱將誤行期矣。

  十六日下午到芝加角,小留兩時。billedgerton已行。本欲一訪饒樹人(毓泰),以電話向大學詢問其住址,乃不可得,悵然而止。樹人來此數年,以肺病輟學甚久,其人少年好學,志大而體力沮之,亦可念也。

  欲見《季報》總理任嗣達君(稷生),亦不可得。六時半開車。

  十七日到聖保羅(st.paul)。途中遇貴池許傳音博士,為意利諾大學之新博士。其博士論題為parliamentaryregulationofrailwayratesinengland(《英格蘭鐵路稅的國會立法》)。

  換車得頭等車。車尾有“觀覽車”,明窗大椅,又有書報,甚方便也。

  車上遇日人朝河貫一先生,在耶爾大學教授日本文物制度史者。

  昨日讀愛耳蘭人丹山尼勳爵(lorddunsany)之戲本五種,甚喜之。丹氏生於一八七八年,今年未四十,而文名噪甚。此冊中諸劇如下:

  (1)thegodsofthemountain(《山上的諸神》)

  (2)thegoldendoom(《金色的毀滅》》)

  (3)kingargim佶n佶sandtheunknownwarrior(《阿基米尼國王和無名勇士》)

  (4)theglitteringgate(《燦爛之門》)

  (5)thelostsilkhat(《失落的絲帽》)

  自芝加角以西,為“大平原”(theprairies),千里曠野,四望空闊,凡三日余,不見一丘一山。十七日尚時時見小林,俗名“風屏”(windbreak)者,十八日乃幾終日不見一樹,使人不歡。幸青天綠野,亦自有佳趣。時見小湖水色藍艷,令我思赫貞河上之清晨風景。有時黃牛驪馬,齧草平原,日光映之,牛馬皆成紅色,亦足觀也。此數千里之平野乃新大陸之“大中原”,今尚未經人力之經營,百年之後,當呈新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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