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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志同要跟我們談什麼事?是要害,他觸及了那個大信封。他告訴我們,春節前的一個晚間,盤山鎮長讓鎮長助理米欣送來一份報告。因為事情比較急,也重要,他讓米欣直接到宿舍找他。除了送報告,米欣還跟他談了些工作學習情況,離開後,他意外發現茶几上放著一個大信封,寫有許阿泉托帶字樣。他覺得驚訝,隨手把信封撕開,裡邊有四捆現金。他沒細點,估計一捆一萬,一共是四萬元。

  「我很生氣。」他說,「小米怎麼搞的?」

  他說,後來他想不能怪小米。她還年輕,沒經驗。一定是許阿泉聽說她到市里送報告,讓她順便帶來,沒告訴她什麼,她不知其詳。當然她也可能猜出點究竟,否則不會一句不說,悄悄就放在茶几上。米欣這是把一個難題放到他面前了。要是許阿泉等人上門送禮金,當場一拒了之就是了。讓米欣這麼丟在宿舍茶几上,就得考慮怎麼處理才好。反覆斟酌,他覺得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比較妥當。大約一個星期後,他帶著一批人到盤山鎮工地現場辦公,曾途經石門村喝茶。看完工地,大家集中在鎮政府討論研究有關的幾個問題。會後離開前,他在會議室把那些錢當眾退還了米欣,當時他的隨行人員和鎮上主要領導全部在場。

  我們又是面面相覷。

  郭志同說,退還之後他再沒過問此事。他相信米欣知道他的意思,相信她會處理好,誰把它交給她,她會把它還給誰。如果米欣沒有參與其間,他不會輕易放過這件事,會對相關者做嚴肅批評,甚至追究。米欣參與了他就不追究,他不想給米欣造成不必要的壓力,她只是缺乏經驗,不知究竟,可能還出於好意。

  「小米可能有些苦衷。」他說,「希望你們既辦好案子,又保護好幹部,為她的未來著想,不管怎麼樣,她這樣的幹部很難得。」

  郭志同並未被要求交代問題,他還是常務副市長,本市一位重要領導。除了他主動談及的問題,我們還不便追問其他事情。他告訴我們米欣到市里見他的那天晚上,他們在他的宿舍談了工作和學習。我們很想了解一下,在近四個小時,感覺起來相當漫長的晚間時分里,他們一起認真學習了什麼。說不定真是十分浪漫的法國語言,如米欣所稱?但是此刻我們還須對郭志同保持足夠的尊重。

  郭志同率隊離開本市前往北京。我們則立刻取證,從鎮上、市有關部門領導那裡核實他說的情況。我們介紹過,米欣上門送錢不久後,郭志同曾帶著市相關部門領導到了盤山鎮,在石井村村部喝過茶,當時他拍許阿泉的肩膀表揚:「你的茶不錯。」幾小時後郭志同一行到了鎮政府,在會議室開會。會後發生了一件事:郭志同在離開會議桌前忽然打開他的大公文包,取出裡邊厚厚的一個大信封,隔著會議桌當眾丟到斜對面米欣的面前,當時米欣面前攤開一個筆記本,上邊記錄著郭志同的重要講話,還有各指示要點。

  「小米,你拿回去。」他說。

  當時會場上有十幾個人,我們找到其中的每一個,所有人都證實確有此事。他們都記得那個細節,說法基本一致,以我們的經驗判斷,這些人沒說謊,也無絲毫串供跡象。為什麼他們早不提及呢?因為沒人知道郭志同丟給米欣的大信封里裝的是大筆現金,都以為是在交辦某項特別公務,有如一位大領導把自己的水杯交給會場服務員,讓她先放到主席台相應座位上,以備大會開幕時可以鼓掌入席,不必端著個水杯魚貫而出。誰會刻意留心這種事,猜想水杯里裝的是茶,還是白開水?因此那天大家沒太留意,但是都有印象,因為郭志同是當眾行事。我們一核實,人們就想起來了:不錯,有那事。厚厚的,重重的紙袋,丟在桌上「啪」地一聲。

  事情竟然這樣!難道我們分析有誤,郭志同無辜,罪在米欣?

  我們的直覺和感情都難以接受這個結論。

  我們要求米欣做出說明。郭志同是否當眾交還大信封?她是否收下來,然後把它弄到什麼地方?怎麼處理的?她聽完我們的問題,眼神再顯呆滯,跟早些時候得知有青年男子為她上交款項一般,啞口無言有如一尊石像,什麼都沒解釋。

  「米欣你要老實交代。」

  她從此沉默。

  她還拒食。不是一下子完全不吃,是越吃越少,直到只喝一點水,粒米不進。這姑娘俏麗柔弱外表之下,性子竟如此剛烈。我們把她送進醫院,經醫生百般勸導,她說話了。她告訴醫生她不是故意自傷,是實在吃不下東西。

  「很痛苦。」她說。

  是什麼在她心裡作痛?私自截留又不願說出下落的贓款?已經被她自己毀壞了的形象和前程?對法律懲罰的恐懼?無以自辯?或者另有隱情?

  5

  郭志同從北京回到市里。他聽到了一些情況,反應異乎尋常。

  他直接給我們打電話,詢問米欣。他說,有人告訴他米欣被送入醫院,特別監護,情況很嚴重。這是怎麼回事?這個人要是出了事,誰也負不了責任!她不應當受到這樣的對待。多大的一個事?天那麼大嗎?有必要搞成這個樣子嗎?

  我們答覆:郭副市長的意見我們已經記錄下來。我們將予研究並反饋。

  他甩了電話。

  這人極不冷靜,超乎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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