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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棟說:媽,我哥說要好好改造。姐的診所也不錯,他們的孩子秋天就要上小學了。

  孩子們都很好,一個個都在有滋有味地奔著生活,按說用不著她再操心什麼,可有時她的心仍感到有些空,無依無靠,她多想劉棟有一天會給她帶來她不願意說卻一直關心的消息呀。

  於是,她就反覆對劉棟說起家裡的老屋:棟啊,也不知咱家的老屋咋樣了?

  剛開始劉棟並不了解母親的心思,每次都順口說:那房子咱也用不著了。

  母親就嘆氣,說得次數多了,他也就明白了母親的心思。母親明著說的是房子,其實是在惦記著“那個孩子”的消息,似乎只要老屋存在一天,母親就多了一份盼頭和希望。

  這天,劉棟終於忍不住問母親:媽,你就沒記著抱養我弟弟的那家人的姓名?

  母親不說話,面向窗外入神入定地看著。

  劉棟不甘心地問下去:只要記住他們的名字,就一定能找到我弟。

  母親忽然問道:棟啊,你說你弟弟現在過得咋樣啊?

  這下輪到劉棟犯難了,他不知該怎樣回答母親的問題,沉默了一會兒說:媽,你就別操心了,他一定比我強。

  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回答母親,但這也是他的希望。

  母親又問:人家現在過得好好的,咱們去找人家,讓人家的日子咋過?當初我答應過人家。

  劉棟不再說什麼,他覺得母親說得有道理,可這種理智又時時地被思念的親情所衝破,他忍不住想從母親那裡探個究竟。

  這一天是劉棟的生日,是母親張羅著給他過的。在這之前,劉棟的記憶里似乎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小時候過生日,他還不明白生日的內涵,只知道母親那天會把一隻煮雞蛋偷偷塞在他的書包里,然後小聲告訴他:今天是你的生日。很久以來,他對生日的記憶僅僅就是一隻煮雞蛋。

  參軍到部隊後,連隊的規矩是每逢戰士的生日,炊事班就會單做一碗麵,上面臥個荷包蛋。在警通連時,他和田村兩個人同一天生日,炊事班就會煮兩碗生日面。每次過生日,他都和田村坐在一個桌子上,熱熱鬧鬧地把面吃完。

  這次過生日,母親讓柳三環多做了幾個菜,她親自煮了兩碗面。盛了一碗擺在那裡,另一碗端給劉棟。劉棟看著桌上的那碗面,心裡就多了些內容。母親坐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口氣把面吃完,她就長吁了口氣,喃喃道:孩子,今天是你們的生日,你們都三十歲了。俗話說三十而立,你們已經是大男人了。

  母親說到這兒就說不下去了,又在一旁抹開了眼淚。

  柳三環和劉棟結婚後,就知道了劉棟雙胞胎弟弟的事,她也想問個究竟,可婆婆不說,她也不好多問。見婆婆今天這樣,她理解做母親的心思,就說:媽,要不你把情況細說說,好讓劉棟去打聽打聽弟弟的情況。咱們不去找人家,知道了也就放心了,省得牽腸掛肚的。

  劉棟也說:就是,咱們不說不就行了,人家過人家的,咱過咱的,又不打擾人家。

  母親不說話,劉棟看出來了,母親有些動心了。在母親回房間後,他也跟了過去。母親背對著他坐著,他立在母親身後,母親突然轉過頭問:你能保證不去打擾人家?

  劉棟認真地看著母親:媽,我保證。

  沉默了一會兒,母親才說:你弟弟的養父母也是部隊上的,一個是團長,一個是醫院的護士長。後來我打聽過,聽說他們都調走了。

  接下來,母親就緩緩地說出了田遼瀋和楊佩佩的名字。

  這時,劉棟就驚叫了一聲:怎麼會是他?

  母親猛地轉過身,一把拉住了劉棟,顫抖著聲道:你認識他們?

  站在門口的柳三環也脫口而出:田村,原來是田村!

  45.劉棟和田村

  劉棟做夢也沒有想到,朝思暮想的弟弟竟然就是田村。他從母親嘴裡得到這一消息時,恍若夢中,他反覆地自語著:怎麼會是他?

  從新兵連認識田村那一刻起,所有關于田村的往事迎面撲來。他想到了那次為田村獻血,全連一百多號人,偏偏只有他的血型適合田村。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他不敢相信這一切,然而事實又讓他無法迴避。

  知道田村是自己的雙胞胎弟弟後,他非常渴望見到田村,這種願望越來越強烈。他們雖然三天兩頭的就會通個電話,但此時的思念卻如洶湧的洪水,剎那間就把劉棟淹沒了。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他要立刻見到田村。他來到車站,直到火車開動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坐上了開往軍機關那座城市的列車。從十三師到軍機關只有半天的路程。他坐在火車上,從來沒有覺得火車竟然這麼慢,他腦子裡很亂,甚至都沒有想好見到田村要說什麼,但他只想見到田村,越快越好。

  當他敲開田村的家門,開門的竟是蘇小小,她驚怔地望著他。他知道蘇小小和田村結婚了,那一刻,他為田村高興,也為蘇小小高興。他雖然沒有參加他們的婚禮,但他真心地為他們祝福。

  此時,他立在門口,心裡慌亂得不知說什麼好。他語無倫次地說:田村在嗎?

  田村在屋裡應著:劉棟吧,你怎麼來了?

  他看見了田村,這就是他的雙胞胎弟弟,瞬間,他的眼淚差點兒流出來。他忙走過去,扶住了田村。他顫抖著聲音說:田村,你還好嗎?

  田村笑一笑道:我現在的樣子,你不都看到了嘛。

  劉棟注視著田村的眼睛。這雙眼睛就是田村捨生忘死救他才受傷的,而他又是自己的親弟弟和戰友。劉棟終於忍不住了,淚如雨下。

  劉棟長時間的沉默,讓田村感受到氣氛有些不對勁兒,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說:劉棟,你這是怎麼了?放心吧,我的眼睛就算治不好,離開部隊後,我也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你看,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了,還有小小呀,她現在就是我的眼睛。

  劉棟忙掩飾地沖旁邊的蘇小小說:小小,真得謝謝你了。

  蘇小小開玩笑地說:多虧他受傷了,要不我還沒有機會跟他在一起呢。

  田村就咧嘴笑笑,很滿足的那一種。

  劉棟看著眼前的田村,這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親弟弟,倆人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他只能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弟。

  那天,分手時,田村執意要把他送到門口。他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眼淚卻又一次模糊了雙眼。

  回到家裡已經是深夜了,母親仍然沒睡。聽見他的動靜,母親站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沒有開口。他理解母親的心情,默默地坐在母親身邊。

  母親低聲又急切地問:見到你弟弟了?

  他點點頭。母親不說話,她在沉默,她有許多話想問,可一時不知從哪說起。

  這以後,田村的話題就成了母親生活的重心。劉棟在家,她就向劉棟問田村;劉棟不在,她就去問柳三環。

  母親的問題事無巨細,從田遼瀋問到楊佩佩,然後又問到石蘭和蘇小小,凡是和田村有關的人和事,她都問了個遍。知道田村兩次負傷,石蘭犧牲後,母親就受不了了,她一邊哭一邊說:真是苦命的孩子,小時候的苦沒吃到,長大了卻遭了罪。孩子,媽對不住你,你受了那麼多苦,媽都沒能去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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