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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伴趕緊笑著讚頌:“好,我看著你寫的什麼都好!”

  林老爺不滿意:“不是,我是說,我對得還工整嗎?”

  老伴立刻明白剛才讚頌得不到位,馬上加強力度縱深頌揚:“可是行!一對三,這是數字對數字;炮,是兵器,言,也是兵器,而且是更厲害的兵器。諸葛亮舌戰群儒、罵死王朗,都是用的言,這比炮還厲害。好,對得好!你這正合李笠翁那‘天對地,雨對風,大陸對長空。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對得嚴實。伯清,我盼著你天天這麼高興!”

  林老爺朗朗大笑起來。

  這時,林祥榮來到門口,見父母拉著手,即所謂“白頭情話”,忙欲退出,林老爺回頭笑了,從書房裡出來。

  父子坐下之後,小丫頭端上茶來。林祥榮說:“爸爸,我有事情來問你,看看是不是給六哥說。”

  林老爺說:“什麼事?”

  林祥榮說:“趙東初來了封快信,說那個模範染廠又和銀行合夥幹起來。還說這個姓訾的要到上海來招高人。我馬上派人出去打聽印染行,原來昌盛的那個馬子雄讓模範染廠請去了。”

  林老爺多少有些驚訝:“這太不利了。馬子雄是精通印染各個環節的頂級高手,他如果去了濟南,那個漢jian染廠還得作亂。壽亭都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唉,這些人呀,我們那麼請,給了那麼高的薪水,就是不肯來!為什麼偏偏跟著漢jian干!當初,要不是這個馬子雄,兼併昌盛哪能費那麼大力氣。”

  林祥榮說:“是李萬岐來拉他去的,說是那個廠給他二成的股份。”

  林老爺搖頭感嘆,看著兒子說:“阿榮,這是值得我們檢討的地方呀!咱給馬子雄出的價太低了。在中國的文化中,有‘一人興邦’之說,當然更能‘一人興廠’呀!唉,他去了別處還好一點,偏偏是去了山東,而且還是咱沒留住。你看這樣行不行?咱再加碼子,把馬子雄挖回來?”

  林祥榮說:“爸爸有所不知。六哥打敗滕井之後,我去濟南賀喜,專門請所有上海在濟南的師傅吃了一頓飯。六哥東初他們也陪著。當時我和六哥就商量把模範染廠的師傅全挖走,可是他們都不敢出來,說訾家是律師,只要毀約,立刻就會被起訴。我覺得,馬子雄這時候已經簽過合同了。”

  林老爺剛才的高興勁全沒了:“模範染廠,要是有這麼個能人當經理,身後又是家銀行,唉,用不了太久,又是一場大戰。滕井剛剛偃旗息鼓,又出來了馬子雄!阿榮,抓緊把這個消息告訴壽亭,讓他多加防備。”

  林祥榮說:“好,我一會兒就派人給他發電報。不,寫信,詳細介紹一下馬子雄,派專人送去。”

  林老爺很贊同:“好,不能讓這個漢jian染廠再幹起來。他能勾結青島的滕井,就能勾結上海的山田。自己是中國人,連祖宗都忘了,這樣的人一定要滅掉,不能讓他在商界立足!”

  林祥榮說:“爸爸,通過這幾件事情,我倒覺得不用太擔心,那馬子雄不是六哥的對手。”

  林老爺:“阿榮,當初昌盛沒幹好,是因為那些股東發財心切,給馬子雄搗亂。如果當初昌盛全權交給馬子雄經營,昌盛就是上海最大的印染廠家。這個漢jian染廠爺兒倆全是外行,可在用人上卻有一套。大意不得,快,快回去辦!”

  林祥榮站起來就要走,這時,老爺子想起剛寫的字,回到書房拿出來:“我本想裱好了給壽亭,正好有人去,就帶去吧。在信上務必給他說,讓他一有時間就來上海一趟,我真是挺想他。”

  林祥榮看了看那字:“一炮巡河,三言御倭。好!爸爸的字也好,詞也好,六哥準會喜歡的。不要緊,爸爸,我派人送到朵雲軒,多出錢,讓他們急裱,用熨斗燙干,一個小時就好了。”

  林老爺高興:“嗨!真是老了,這都忘了。上海朵雲軒不下於北京榮寶齋,辦這點事情沒有問題。好,快去辦!”

  【4】

  模範染廠會議室里,訾氏父子和高名鈞還有馬子雄在開會,聽取馬子雄的經營建議。

  馬子雄放下手中的稿子之後,訾文海頻頻點頭:“好好,馬總經理真是業界精英!只是我和高經理都是外行,你最好能舉個例子說一下。我過去是律師,所以很注重實際的例子。”

  馬子雄有四十多歲,中等身材,西裝革履,人也長得很體面。他笑笑:“濟南市面上的這三家花布我都看了。論印工,都非常好。但是,他們少了一道工序,所以,我們第一步,就是首先在布的感觀上和他們區別開來,讓老百姓拿過布來一摸,就買我們的。”

  訾文海興趣大增,兩眼發亮:“快說說,怎麼能讓老百姓一摸就買我們的?”

  馬子雄淡淡地一笑:“這布在紡織的過程中,都要經過漿洗,因為只有把棉紗蘸上漿,線才發硬,才好織一些。但是我們在印布或染布之前,首先要把這層漿淘洗掉,否則,印上去的顏色就不能印到纖維中,而是印在了布表面的漿上,那樣,老百姓買回去,下水一洗,顏色掉了。我們為什麼有那麼多台淘洗機?就是因為要洗掉布上面的這層漿。但是,一般的工廠在印完布之後,只是拉寬,拉長,整平,卻不肯再掛上一層漿,所以布就顯得柔軟,也顯得薄。我們在印完之後,再掛上一層漿,讓老百姓一摸,布很厚,布也發硬,他們是外行,自然會覺得這布結實。這樣,我們產品的優勢就出來了。”

  高名鈞鼓起掌來,訾家爺兒倆一看,也跟著鼓掌,連連說好。

  馬子雄受到鼓勵,接著說:“掛這一層漿,只需要很少的錢。一件布也用不到一塊錢,但是效果卻相當好。林祥榮,大家當然都知道了,我在昌盛的時候,和他同用綃布印花,‘虞美人’就賣不過昌盛的‘蘭貴族’。只是昌盛的那些股東不懂行,感覺這一塊錢是費了,不讓再掛漿。我常說,昌盛倒就倒在一塊錢上。這是上海印染界都知道的。李萬岐也知道。”

  訾有海點頭:“但是,馬經理,如果陳六子他們也掛漿呢?”

  馬子雄笑笑:“同是德國海德堡的印花機,為什麼這個陳六子印不出花布來,而跑到上海去請師傅呢?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訣竅。這個掛漿,林祥榮也掛過,但卻掛得讓人看出來,後來乾脆不掛了。等咱們的掛漿機運來之後,我要再改動一下,這是他們學不去的,只要我們自己保好密就行。德國的印花機都附帶著掛漿機,咱們用的是日本印花機,只要在整平機前面,連上掛漿機就行。”

  訾文海說:“這沒問題,這個機器不讓外人靠近,讓我老家來的那些本家叔侄開。外人也進不來,十幾條狼狗看著門呢!”

  馬子雄點點頭:“再就是價格。現在花布的價格已經很低,利潤已經很小,大家的成本也差不多,但是,我們要硬把成本拉下來。”

  訾文海問:“怎麼往下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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