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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亭笑著:“上海,上海,飛虎牌要是進了上海,林家可就沒有翻身之日了。老吳,這事不能做絕。這樣,一會兒,我去苗哥那裡有事商量。中午你和東家在聚豐德擺上兩桌,請請南京以南一直到杭州福建的所有客商——讓上海的那些客商坐上座,好酒好菜——就說林伯清找了苗先生,咱不能把貨往南賣了。我得讓林伯清欠苗哥一個人情,讓這些人回去向林家父子學舌。咱接下來還有大事,等抽出空來,咱倆再往細里說。”

  老吳說:“掌柜的,你不是說不能發善心嗎?”

  壽亭說:“是不能發善心。可這虞美人從清朝就有,是有名的牌子,要是毀在咱手裡,那就有點過分了。就這麼著吧!”

  老吳說:“掌柜的,你忘了他把咱們弄到乍浦路那小店裡……”

  壽亭擺擺手:“老吳,要是單純一個林祥榮,那咱怎麼辦他都不過分。可是他爹都出來了,這就行了。南京總辦理的協議,當初我讓簽了三個月,到了期。南京也不再發貨,咱把南京也給他讓出來。老吳,長江以北,這個地方就不算小了。”

  宏巨布鋪,布攤子都擺到街上來了,就是沒人買。夥計大聲叫賣。過路的人都躲著走。

  金彪來了,呂登標趕緊往裡讓,倒上水後問:“有事兒?”

  金彪說:“掌柜的讓收了這一套,全都送回倉庫。讓你清點一下,看看總數是多少,明天早上發回上海。”

  登標問:“這就算完了?他罵了咱,就這麼便宜了他?”

  金彪說:“你現在就辦,掌柜的讓你儘快報數。那些事兒,不是咱能管的。”

  【7】

  早上,壽亭辦公室,家駒領著安德魯進來。他一見壽亭就張開臂膀,壽亭抬手制止:“老安!別,別,你那套禮數我受不了,坐。”

  家駒說:“六哥,我們現在是德意志洋行最大的購貨商,安德魯先生決定降低對我們的供貨價。”

  壽亭笑笑,舉著土煙:“老安,抽支土煙?”

  安德魯很高興,接過來點上了,抽了一口說:“陳先生這專用煙真不錯!”

  壽亭笑笑:“老安,過兩天林祥榮就來,一塊見見?”

  安德魯說:“好,謝謝陳先生給我這個機會。陳先生,我在這個洋行服務了多年,走過好幾個國家,中國人是最有意思的!盧先生當時對我說,林祥榮不是你的對手,我怎麼也不肯相信,事實證明確實如此,我很佩服。”

  壽亭擺擺手:“老安,這人要是給逼急了,什麼主意都能想出來。你把我逼急了,我也一樣!哈……”

  【8】

  壽亭在廠里的小花園澆水,東初來了。

  東初說:“六哥。”

  壽亭放下噴壺:“來了,老三,我派去的那幾個夥計還行嗎?那布印得怎麼樣?”

  東初拉著壽亭的手:“六哥,什麼也別說了。”說著就要掉淚。

  壽亭拉起他的手,向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里,他倆還是坐在那個圓茶几旁。東初說:“林祥榮從上海來了電報,他想把剩下的虞美人按正常市價買回去。”

  壽亭一抬手:“我已經給他發回上海了,也打發人坐快車去了上海,把提貨單給他送了去。老三,都在印染界,林祥榮是個書生,難免把事情想簡單了。再說,他爹也找了苗哥,還有你這裡的面子。我看就這麼著吧!接下來,他的虞美人照樣在山東賣,但是我的飛虎牌就是不過長江——給他一個恢復元氣的機會,他只要領情就行。回頭我再找找你哥,咱兩家把布提起一分錢來,讓虞美人低著點,也好在山東及江北恢復恢復。”東初點頭。壽亭接著說:“他爹給苗哥來了電報,說這幾天就來濟南。他來了之後,叫上你哥,咱和林祥榮商量一下,都用一樣的布,讓他低一分錢,等恢復過來之後,三家的價錢再一樣。老百姓願買誰的,就買誰的,咱把花色差開就行了。論說中國就這麼幾個廠印花布,根本不用這麼打。只是林祥榮當初想獨霸這個市場,這才惹出來這場亂子。好好的一個開埠染廠就這樣給打垮了。這也得感謝人家林家,要不是他林祥榮打垮了開埠,咱能拾個染廠?哈……”

  東初也笑了:“六哥,我哥不好意思見你,他想晚上請你吃頓飯,讓你叫上六嫂。咱去匯泉樓。”

  壽亭說:“你哥這是沒味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又沒害我。老三,我告訴你,你哥為什麼不好意思。那是他整天看《三國》,滿腦子裡是諸葛亮那些計,可是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擺了一個大陣,他硬是沒看出來,這才不好意思。哈……”

  東初也笑起來。隨後,他問:“六哥,你什麼時候對開埠動了心思?你說出來,我也學學。”

  壽亭看著天,想了想說:“這個事兒嘛,我得想想。當初我在張店要飯的時候,碰上了一位世外高人,把我帶上了崑崙山——這就是我老師——傳藝三年。在我臨下山的時候,他老人家曾經特別交代過,不能把招數教給一個叫趙東初的人。哈……”

  東初一直瞪著眼聽,氣得笑著站起來:“你到底哪是真,哪是假呀!”

  二人大笑起來。

  【9】

  林家,林老爺正在書房看書,林祥榮拿著提貨單來給父親報喜:“爸爸,那個討飯的不要錢,把我們的布發回來了。這是提貨單。”

  林老爺氣得把書一摔,眼睛一瞪:“你這人怎麼這樣?人家把布還給你,你應當從心裡感激人家才是,怎麼還說人家是要飯的?不可救藥!”林老爺站了起來,林祥榮自動讓出場地,讓老爺子活動。“人家陳壽亭早讓你去一趟,把布運回來,你就是不肯掉這個架子。你要是認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情,早去見人家一面,哪來的這麼多麻煩!還說人家討飯!要不是討飯的放咱一馬,虞美人在上海也得二分錢一丈。所有的討飯的也都披在身上了。”林老爺向他跟前走,林祥榮的頭更低了。“祥榮,你大概不知道吧?上海六大棉布行的老闆們在濟南,說了那麼多好話,都想拿到飛虎牌的上海總經銷權,陳壽亭最終還是沒給上海供貨,魚翅的宴席謝客商,都給打發回來了。陳壽亭怕你嗎?不是,是我找了苗先生。苗先生是什麼樣的人?多麼自負!我舍下了多麼大的麵皮?還討飯的呢!好幾輩子的家業都快毀到討飯的手裡了!”

  林祥榮沒了脾氣,連連說是。

  老太太聞聲又過來了,忙打圓場解圍:“有話好好說嘛!阿榮,你也不對,以後不能再說人家是討飯的!快坐下吧,有話坐下說嘛!”

  爺兒倆雙雙坐下。

  林老爺說:“派人去買票,我和你一塊去濟南,當面謝謝人家!”

  林祥榮說:“沒這個必要吧?”

  林老爺說:“哼,還擺這樣的臭架子!堂堂林家,堂堂大上海工商界的臉快讓你丟盡了,還擺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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