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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理完登機手續,經過安全檢查,金超來到候機大廳。

  時間還早,他從旅行袋拿出水杯,為自己沏一杯綠茶,坐在靠近落地窗前的座位上,看飛機起降。現在他內心安寧,就像以前任何一次出差一樣。

  但是,一個人打亂了他內心這種處子一般的安寧:他意外地看到了陸明!

  當時陸明和助手麥克在女服務員引領下正在往貴賓休息室走。金超不自覺地萎縮了一下自己。他完全沒有和這個人見面的思想準備。服務員停在門口,躬身做出請進的姿勢,陸明和麥克走了進去。K省旅遊資源豐富,到那裡去的外國人很多,貴賓休息室里足有三十多個人,圍坐在茶几周圍的綠色皮面沙發上,喝茶聊天。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鬧。漂亮的女服務員已經離開,強烈的好奇心驅使金超利用這個機會溜到貴賓休息室裡面去。他在離陸明和麥克落座不遠的地方坐下來。

  陸明穿一身深色西服,不凡的氣度把他從周圍的人當中區別出來,就像當年金超在北京站廣場一下子就把年輕漂亮的他從人群中區別出來一樣。這個剛剛結束與曲遠征疲憊的婚姻關係的人滿臉滄桑,顯得老成持重,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五六歲。

  金髮碧眼的美國小伙子麥克的眼睛一直像地地道道的中國雇員那樣帶著殷切追蹤著陸明。麥克撥通手機,然後放到陸明手裡。陸明用英語和電話里的人交談起來,談了有七八分鐘。

  麥克用地道的中文問陸明:“要不要通知柴進賢副專員我們到達的時間?”

  陸明說:“好吧。你告訴他,到洛泉以後,我要直接去見他。”

  麥克撥通柴進賢的電話。“是柴進賢副專員嗎?”麥克無聲地笑著,聽那邊說話,時間很長。“我知道。我告訴你,柴副專員,陸明總裁的態度很清楚,如果我們這次再遇到上次那樣的情況,我們就不再考慮與貴方的合作了。我們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將向埃森馬克總部匯報我們在中國遇到的情況……不,這不是威脅。當然,你說的是對的,這可能意味埃森馬克中心重新調整在K省的投資戰略……陸明總裁會向李震省長交涉……你知道這將對你政治發展不利……是的,是的。我知道曲遠征在K省的活動……我知道。但是請你相信,我們有辦法……當然,我們不希望事情發展到那一步,事情如果發展到那一步,結局將是:沒有勝利者。你也不會是勝利者,這一點你比我們清楚。”

  麥克看陸明。陸明說:“聽他說。”

  麥克又聽了五分鐘左右時間。

  “你仍然堅持……好……很好……柴進賢先生,我已經說過,在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這要冒很大風險……”

  陸明聽到柴進賢沉穩有力的聲音:“儘管陸明加入了美國國籍,但是他身上流的仍然是中國人的血,他就永遠是中國人。既然他是中國人,他就能夠做我說的那件事情,而且他知道怎麼做。”

  麥克捂住電話,用英語罵了一句,然後請示陸明:“他仍然堅持要我們把那筆款打到他在紐西蘭的帳戶,他說這是全部問題的關鍵。”

  陸明沉吟一下,說:“我們再耗不起了,答應他。”

  “柴進賢先生,我們滿足你的條件。……好,好。……那就說定了。你放心,我會轉告他。”麥剋扣上手機,“他說將做出安排,我們一到達馬上簽約……”

  陸明臉上顯露出笑容,隔著高大的落地玻璃窗,看著停機坪上緩慢移動著的飛機和穿梭其間的行李車,仿佛沉浸在對往事的回味之中。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6)

  “麥克,”陸明回過頭說,“你知道嗎?洛泉地區南部的崤陽縣是我的家鄉,我就出生在那裡。”

  麥克十分驚訝:“我的上帝!這是真的嗎?”

  “真的。”

  “你從來沒說過。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因為這與我們的業務無關。”

  “真的無關嗎?洛泉煤田的主要構造帶在崤陽,我們的項目也主要在崤陽……這裡沒有情感上的原因嗎?”

  “麥克,”陸明說,“你在美化我。生意就是生意,我從來不在生意中混雜什麼感情因素。”

  麥克笑起來。

  ……

  金超溜出貴賓休息室,重新來到剛才坐過的地方。

  旁邊座位上的人驚訝地注意到,這個剛才還靜如處子的人呼吸急促,臉色蒼白,額頭上塗滿了汗漬,就像剛剛跑完五公里路程一樣。

  開始登機了。

  (1999年晚秋—2004年初冬)

  後記(1)

  1

  經濟學上有“蝴蝶效應”的說法:亞馬遜叢林中一隻蝴蝶振翅,千里之遙的北美某地會因此掀起一場風暴。現在我把這種“蝴蝶效應”引申到社會生活領域,即:所有改變歷史進程的大事件都是由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件引發的。蝴蝶效應實際是一個過程,我們每個人都處在過程之中。

  位置不同,對生活的觀感會有所不同———吸食民脂民膏的腐敗官員和為生計問題愁眉不展的下崗工人想的當然不是一樣的問題。但是,不管處在何種位置,不管高官還是草芥小民,實際上都處在同一歷史進程之中。這樣就可以說,我們每一個人,不管從事何種職業,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歷史發展的目擊者、參與者和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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