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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很快就到了他老婆的展位。她那展位布置得十分精心,有明顯的女性色彩,而且,我不得不承認,還不落俗套。她老婆呢,長像頗為艷麗。一身酒紅色的職業裝一看就是舶來品。這是我第一次見他老婆,也是最後一次。她有一頭烏黑的長髮,燙成老派的大波浪式。她臉上的妝偏濃,皮膚光潔發亮,一望即知經過美容院小姐的打理。她的十指也經過專業修剪,塗成淡粉色,也在閃閃發光。這是一個刻意保養和修飾的女人。雖然顯得有點矯飾或誇張,但她站在造型各異、形狀別致的洋酒和高腳杯中間,十分協調。後來我知道,她比我年長三歲,比吞吐小二歲。

  吞吐落落大方地把我介紹給他的老婆。稱我是一個懂行的“名記”,說她是洋酒推銷業的未來之星,我們一起一見如故似地哈哈大笑。但她並不滿足於吞吐含糊其辭的介紹,而是仔細問了我供職的報社,要了我的名片,問了我對此次品酒會的看法,並說她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大型的品酒會,要我談談對她的展位的感覺,然後,才開始介紹她經營的酒。

  聽畢她嫻熟的介紹,我沒有應她的要求品嘗那些晶瑩剔透的洋酒,卻去看被醒目地噴印在展台兩壁的照片。這是一些商務照片,被錯落有致地組接在一起,她在其中變換著各種服裝,和不同的人握手、簽約、合影,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笑容可掬。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熟悉的面影抓住了我不經意的目光。

  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微胖,西服革履。在這組照片中,他出現在兩張合影上,她也兩次站在他身邊。不,並沒有緊靠或依偎什麼的,恰恰相反,當其他人都挨在一起合影時,他和她之間留著一道謹慎的縫隙。但她就是在這兩次打破了常規的、職業化的笑容可掬:一次縮肩大笑,一次面無表情。

  我並不是具有偵探細胞,也不是斷定不與丈夫一起度周末的女人一定紅杏出牆,而是我們都太知道這個男人。他來自台灣,經營著一家合資酒店。他的酒店原來是二星級,據說已經批了或正在批三星。他在上海還有一家酒店,由他老婆主管,他的孩子也在上海。他的緋聞不斷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也已經引不起人們的興趣了。

  見我在照片前駐足,他老婆就上前來指著那個男人介紹說:“你知道吧?他的酒店經營得很出色,現在我和他北京和上海的酒店都有業務,可能很快就會跟他台灣的酒店簽約”。說著,她兀自展顏一笑,說:“這可是商業秘密呀,你可千萬別給我曝光呀”!

  看著她那幅神采飛揚的表情,我內心突然一動,想起我的初戀情人愛說的一句話:你沒吃過豬肉還沒看見過豬跑嗎!一個想法,或者說一個計劃就在那一刻誕生了。

  陰謀

  我要是告訴你我的這個想法或計劃,你可別說我陰呀,其實,我並不是有心計的那種女人。

  我是一個資深記者,朋友很多。他老婆身邊的那個男人又是業內的一個公眾人物,我沒怎麼費勁就打聽到了他們的隱私。他們兩人確實不僅僅是客戶的關係。一個我認為是準確的消息很快就來了,明天,也就是周末,他們要一起去參加一個在瑞士大使館舉行的酒會。酒會大約在晚上九點結束,他們將去約會,地點在香格里拉飯店的***房間。

  周五早晨,我一到辦公室就給吞吐發信。我們的編輯部總是熱鬧非凡。幾百號人均勻分布在一個開放的辦公空間裡,呼機、手機、電話聲此起彼伏,編輯們的高談闊論、送快遞的吆喝一聲高過一聲,整個一個人喊馬嘶,給吞吐發E-mail更方便些。我約他當晚九點半到香格里拉飯店的***房間見。他很吃驚地問幹嘛換地方。他說他需要等一個德國的電話,很重要,讓我先到老地方等他。我堅持要換到這個地方,而且時間也不能改,結果他同意了,我也鬆了一口氣。他自然渾然不覺,畢竟,再心有靈犀的情人,他也不是我肚裡的一條蟲。

  那天晚上八點鐘的時候,我又確定了一下消息,還給吞吐打了一次手機,跟他約定不見不散。然後,我就坐在自己的小隔斷里描眉化眼。通常上班什麼的工作場合,我都化淡妝,而且相當精心。一個35歲的單身女人,已經老到不能靠天生麗質素麵朝天了,但又還沒老得要以撲粉掩蓋年齡。那個周末的晚上,我第一次發現我有了淡淡的黑眼圈。當然是因為經過一天焦頭爛額的工作,還有前一夜的失眠。前一天夜裡,我一直想著我的計劃,想著我真要捅破馬蜂窩了,搞得徹夜輾轉難眠。用通常的淡妝已經很難不泄露我滿臉的疲憊,於是我把妝加重了一些。往常和吞吐約會,我是不化妝的,他喜歡我本來的樣子,而且他是我最理想的靈丹妙藥。

  九點鐘的時候,我到了拾荒者。太早了,拾荒者里靜悄悄的。一個中年男人坐在遠處角落裡那個靠牆的位子,正在認真研究菜單;一對年輕的情侶一人面前一杯花花綠綠的冷飲,腦袋貼在一起。魯魯和喀秋莎坐在吧檯後面,小聲聊著天。他們抬頭見到我,臉上掠過意外的表情。我簡單地朝他們打個招呼,仔細選擇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喀秋莎近前來,問我是不是要一杯加冰的馬爹利。我改要了一紮迷你啤酒,還點了幾樣點心。

  我特意關了手機,專心致志地頻頻看表。吞吐約會總是遲到的,因為他總是對北京塞車的嚴重性估計不足。而這一次我是註定不會赴約的。在那個豪華房間,出現在他面前的將是他的妻子,和另一個男人,那個三星級或二星級賓館的老闆。他們定期在那裡開房間,吞吐看見的只不過是一次“例行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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