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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車的是一個女人。她戴著寬大的茶色墨鏡,梳著厚厚的童花短髮,穿著不起眼的灰色外套。這女人駕駛技術了得。在高速上,她緊緊盯著前面的路虎,時而狂飆,時而減速,寬大的車子在她手裡如同小狗一樣聽話。在途中的休息站,湯煜峰駛進去停留了十分鐘,上了趟廁所。她也駛進去,不遠不近地保持著距離。直到兩個小時後,兩輛車子一前一後進了“天湯溫泉度假村”,湯煜峰都沒有覺察到,自己被人跟蹤了。

  湯煜峰停好車,走進聖泉屋後,這個女人便在聖泉屋的樓底下轉了幾圈,最後將車子停在了別墅區的一個小停車場裡。然後,她以遊客的身份,根據路標指引,走進酒店大堂,在服務小姐的介紹下,租下了一棟別墅。價格沒有想像中那麼貴,一晚只要兩千多塊。前院可以看湖景,後院可以泡溫泉。正是上午時光,她扛著旅行包,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剛剛租下的別墅。院內的溫泉汩汩地冒著水泡。室內裝修典雅,格調不凡。每個房間,包括地板,皆一塵不染。她輕輕打開陽台的窗。一縷縷清風吹進來。風裡夾裹著鬱金香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貪婪地嗅著,情不自禁地走上了陽台。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工湖。綠色的湖面如一塊巨大的翡翠,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到眼前這樣的美景,女人心生感傷。在這樣風景如畫的環境中,她即將揭開困惑自己已久的謎題。她有預感,謎底一定是令她傷心的、難過的。但該來的終歸要來,她幾乎己失去了所有,不怕心頭再被插上一把刀。

  她從包里拿出望遠鏡,在陽台的窗簾後找到一個適合的角度,透過鏡片,認真地觀察起對面聖泉屋的響動。

  湯煜峰推著一張帶輪的單人床出現在望遠鏡內。床上躺著一個人。在一名中年婦女的協助下,他把床推到了陽台上。聖泉屋的陽台與周圍其他別墅的陽台有所不同。陽台上有彩色的遮陽棚,棚下擺著一張竹藤圓桌和一張配套的竹藤圈椅。顯然,這些是後來精心擺放進去的。

  中年婦女轉身進屋,一會兒又出來了,端出來一套茶具,沏上茶,又折身進去了。床上的人蓋著一條薄薄的毯子。湯煜峰安頓好床上的人,自己在竹藤椅上坐下,翻開了一本書。

  湖水、書籍、茶、遮陽傘下的男人。這幅畫面是那樣的溫馨,令人心動和嚮往。

  女人隱藏在窗簾後,緩緩移動鏡頭,用手指不停地調焦。床上的人清晰地出現在鏡頭裡。一個女人,有著一張精緻的面龐。面色白皙如脂,呼吸均勻,仿佛在沉睡。

  女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退回屋裡,下意識地將陽台玻璃門和窗簾拉緊,然後一屁股跌坐在牆邊的沙發里,仿佛被重拳猛砸了一般,呆坐著,半天緩不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她猛地摘掉頭上的假髮套,雙手揪住散落下來的長髮,神情淒楚。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滾下來。

  這個女人正是黃婉萍。

  他每周前來陪伴的“姐姐”,不是別人,原來是程紫月。黃婉萍聽趙斯文說,紫月或許早已不在人世,原來並不屬實。她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安然無恙地活著。嫁給湯煜峰後,黃婉萍就從網上了解到了湯家的溫泉度假村,一直心嚮往之,期待他帶她來。可是,他以因婚事與家人決裂為藉口,從未帶她來過。

  自己落進了一個早已謀劃好的圈套,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仿佛五雷轟頂一般,夢想頃刻被粉碎。此時此刻,黃婉萍的心裡只剩絕望,對愛情的絕望,對自己生命中這場唯一卻又短命酌愛情絕望。早就該知道,他愛的女人,一定是那種特別完美的、特別乾淨的,和他同一類型的、極品翡翠那樣的。那不是她。一定不是她。她有什麼?青春不再,容顏已老,還有洗不淨的過去……可是,她竟然沒有相信自己的理智,而是愚蠢地走進了他給她編織的夢幻圈套。

  痛徹心扉的絕望,撕心裂肺的疼痛。夏日的度假村綠意盎然,半山坡的天然溫泉充滿詩意的野趣。可黃婉萍無心享受。她退了房子,悄悄地驅車離開。

  車是從租賃行租來的。還了車,黃婉萍回到暫時棲身的酒店。曾經她打定主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輕易離開御楓林,不會離開那個男人。現在看來,她做不到了。她不敢猜測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更沒有勇氣面對海市蜃樓的幻滅。住酒店只是權宜之計,下一步往哪裡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門鈴突然被摁響。誰?黃婉萍不禁打了個寒顫。她將自己關進酒店房間,與整個世界隔絕。還沒有人知道她住在這裡。是服務生嗎?黃婉萍走到門口,通過貓眼向外看,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他來幹什麼?

  門開了。趙斯文立在門口,“有事跟你講。”

  黃婉萍讓開一條道。趙斯文一步跨進來。

  趙斯文瞅著黃婉萍的臉,驚訝至極,“你怎麼變成這樣兒了?”

  趙斯文不能不吃驚。上次見面,這個女人還精神抖擻,滿面春風,一副十足的貴婦派頭。這才幾天,仿佛被霜打了一樣,一臉憔悴,滿目頹廢,如同換了個人。

  黃婉萍冷著一張臉,答非所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窮途末路的趙斯文,有一陣天天在古玩市場轉悠,打算尋找機會將手中的一些存貨出手,緩解一下窘況,卻無意中發現,韓書來與周全暗中有來往。他先後兩次看到韓書來與周全鑽進一個姓方的老闆開的古玩店,喝茶聊天,出門後又急忙分開,裝作互不認識的樣子,仿佛兩個人之間暗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這時候趙斯文正在苦尋仇人,所有讓自己吃過虧、受過損的人,都讓他恨得牙根發癢。見到周全,他分外眼紅。因為麵粉廠的過節,趙斯文對這小子是恨得牙都要咬碎丁。只是在他春風得意、前途大好時,不屑於計較,而在失意落魄時,刻骨仇恨便如決堤之水,無法阻擋。他將一系列蹊蹺之事串在一起,前後分析,很快就將疑點集中到周全身上。趙斯文好生納悶,他與此人前世無冤,現世無仇,他為何要給他挖坑設套?為了弄清心中疑問,也為了找到真正的仇人,他開始跟蹤周全。幾乎沒費什麼周折,他就發現了周全背後的湯煜峰。姓湯的這小子,不正是從他手裡撬走黃婉萍的那個流氓嗎?這時候他明白了,周全不過是充當了炮手角色,而真正置自己於死地的仇家,無疑是姓湯的這渾蛋。趙斯文親自調查,數次跟蹤,直到看見被藏在聖泉屋的植物人程紫月時,記憶的閘門突然打開。他恍惚記起,程紫月曾經無償捐獻過骨髓,而接受捐髓的對象似乎姓湯。又花費了數番周折,通過中華骨髓庫的工作人員,確認了自己的判斷。直到這時,所有的謎底頃刻解開。

  趙斯文猜測,湯煜峰之所以想方設法救護程紫月,那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存在影響著他的未來生命。養著她,等於養了一個生命備胎。一旦他舊病復發,生命告急,即可拿她的骨髓挽留性命。而紫月變成這個樣子,無疑對他的生命健康造成直接威脅。因此他惱羞成怒,將一切罪責記到自己頭上。於是通過種種卑劣手段,欲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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