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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回答。

  這夜,我就躺在這太平間停放屍體的板上。說也奇怪,平時我怕聽「太平間」

  三字,而這夜卻無所畏懼,撫揉著痛傷處胡思亂想了整夜。最後還是以「腦子真空」

  待天明!

  次晨,將我押回號房。不一會兒,「格嗒」一聲,兩門大開,進來六七個解放軍,問我昨夜為何咒罵審訊員「安息」,我將原話介紹了一遍。經再三盤問後,警告我今後不准再猖狂,說完就走了。第三天打我的那個獄警帶醫生來給我檢查。醫生像機器人,只有動作,無言語,無表情。問他什麼,皆無反應。我以為他是聾子。

  後來知道獄裡工作人員,尤其是醫生與病犯人接觸是不准說話的。下午護士送藥來,她把兩道門全開著,站在門口指著我,拉開喉嚨辱罵:「婊子、反革命分子……」

  罵完把藥遞給我。令人哭笑不得。

  四、暖情一絲重泰山

  過了幾天又提審了。還是那一套低頭、九十度的大彎腰,叫我交待。每天如此審問,當時我已受不了、站不住了。暗想:死在這裡是太不值得的。心生一計,說道:「你們不要這樣,讓我再想想。」這一下,他們如獲至寶,高興了,笑了。那女人細心對老頭說:「讓她坐下,坐下。」主審老頭一反常態地問:「想出來了嗎?」

  「哪有這樣快,以往的事是要慢慢想的。」我答道。老頭又說,「到時候了,再不交待,可要對不起你咧!」一會兒男的說:「放她幾天,讓她回號去,再想想。」

  老頭點頭撳鈴。這樣,我竟然得到了休息。回到號房,見飯菜放在床板上,我沒吃。

  「格嗒」門開,一個約十七八歲的青年巡邏警站住說:「飯菜在門外地上放著,是我替你拿進來的,趁熱快吃,冷飯冷菜吃了要生毛病的。」心想:上次那人也關心我的飯菜。唉!烏鴉窩裡卻有一兩隻鳳凰。驟然覺得是雪中送炭,無比溫暖,不禁淚下。迄今猶難忘懷!

  過了三四天,又提審。「實在想不出來。」我說。老頭就大發雷霆,喝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等著瞧吧!我們有辦法對付你。」回到號房細想,這些人如此兇惡,哪有絲毫共產黨員的氣味!明明是穿了共產黨員的外衣在作惡。這運動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從此好多天沒有動靜。

  第三十六章 功德林監獄九個月

  一、功德林印象

  1968年2月下旬,一天凌晨忽然鐵柵又「克啷」一聲開了,一個女獄警進來,把來時被扣留的衣物交還給我,吩咐我換上來時的衣、褲、背心。我說:「外面正是三九寒天,這棉衣褲借給我穿穿,一定還給你們的,請放心。」「不行,別囉嗦,快換上跟我走!」我嘆了一口氣。暗想,這回又不知去何處,命運是操縱在別人手裡,奈何?!

  到了樓下大門口,一個男獄警接換,押我上車。車裡用黑布將玻璃窗罩住,漆黑一團。車開了很久,我單衣薄褲,一路上冷得渾身發抖。忽然車停下了,讓我下車,回頭一看,是一座荒涼的大院,一幢未經維修過的大平房。進入小間,有一桌、一椅、一人、一隻小火爐,皆很舊了。獄警向此人將我交待了一番,走了。

  此人叫我填好姓名、年歲、住址後,只允許留下一條手帕,余皆被沒收。這時,進來一個解放軍,此人對他說:「你看守著,我領她進去。」出大門,向左轉,彼此一聲不響,經過兩條彎曲小路,到了另一座同樣破落的平房。進廳有幾個穿著解放軍服裝的女人,圍著桌子在聊天,見我們進來,一起站立,同聲叫審訊員,我這才明白此人的職位。他以平靜的態度對我說:「這裡是監獄,你要守規矩,要服從這裡的規章制度,不可亂說亂動。」用右手一掃:「她們是管理員,你叫她們隊長,有事可找她們。」說完,他喊她們到一邊,不知在說些什麼。我則乘機眼掃四周,觀察一下。這是一間不大的圓廳,也是辦公室,一張舊桌,桌上有簡單的筆、墨、紙,還有電話機,幾把舊椅、幾個凳子,一隻中號的火爐,牆上掛著毛主席像。四面牆上好些毛主席語錄。此廳為便於管教犯人之故,整個建築像放射狀設計,圍繞圓廳有幾條犯人號子胡同與圓廳相通,每條胡同左右有六七間「號子」。後來知道,這裡是德勝門外功德林監獄。整個監獄氣氛肅煞。

  二、笑寒無薪火

  審訊員走後,一個女隊長給我薄而舊的黑布棉被一條,又薄又髒的毯子一條。

  沒有棉衣、棉褲。帶我進入一間很小的「號子」,小到地下鋪塊板外,僅有一尺余的空地。沒有窗洞,吃飯時把門開著,透進些光線,獄監站在門口督吃。我冷得渾身發抖,整天在此板上,披著臭被坐臥,度過了三夜。第四天,換了一間約有十二三平方米的「號子」,同樣鐵柵木門。門上有約五六寸的長方形的小洞,裝有能左右移動的玻璃和黑布小簾。「號子」小門斜對面的窗下安置了離地二三寸高的木板,這就是床,也是多用板。吃、喝、睡、寫一切活動都靠這塊板。一條又薄、又臭、又髒的泥土色的墊毯,一條臭味沖鼻的黑色薄被。進門的左牆角有一個沒有蓋子的鋁皮便桶。便桶左邊一堵支離破碎的牆壁,如此而已。房間不小,而在這樣寒氣刺骨的大冷天,「號子」內外全無取暖爐子。我心想:這也是處罰的一種手段。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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