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敏惠抱著晴兒從外面進來,低聲安慰童若瑤幾句,童若瑤擠出一抹笑,不禁想到,她這樣去了對她來說未必是壞事兒,至少從此以後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一個人一輩子,不管做了什麼,死了就算是一了百了了吧,至少對她本人而言是如此。

  深吸一口氣,從千禧堂出來,望著澄淨的天空發怔,都說世事無常,其實一切似乎冪冪之中都有定數。童二叔和張氏鬧起來老太太就病了,鬧了這麼長時間都不見和好,如今她去了,童二叔家好歹還是一家子。只是少了童若綰,還賠上了柳姨娘那個已經成了形的胎兒。

  一路沉默,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哀樂,童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早已掛滿白色燈籠和白色帳幕,來來去去丫頭婆子披麻戴孝,整個童家籠罩在一片朦朦朧朧肅殺的白色之中。

  童若遠還沒回來,周氏和同老爹一早就過去了,顧廷煊穿上陳媽媽遞過去的麻衣,便先去了那邊。蔣蓉華在屋裡等著童若瑤,她眼睛微紅,想來是哭過一場的,見到童若瑤一時之間只挽住她的手臂說不出話來。

  陳媽媽忙道:“大奶奶當心著,老太太去了,您也得顧著自己的身子。”

  童若瑤忙扶著蔣蓉華坐下,蔣蓉華才深吸一口氣,道:“昨兒發生的事兒太多,四妹家裡可還好?”

  蔣蓉華舒了口氣,“看著你和四妹夫好端端地來了,我才徹底放了心。不過,那件事也算是最終有個了結了,就是三妹……昨兒才告訴了童二叔,他氣得當場就甩了手裡的杯子,差點兒沒背過氣去。誰知,昨兒晚上老太太突然開口說話,要見家裡所有人,都以為是老太太大好了,上上下下高興不已,誰知……”

  老太太看到柳姨娘,短時臉色大變,說狐媚子要禍害他們全家不得安生,眾人嚇得不得了,直拉柳姨娘出去。可柳姨娘似是著了魔怔,拖也拖不走,跪在老太太床邊,一個勁兒地磕頭。

  “說,說她肚子裡的胎兒不是嬸子害死的,是三妹害死的……”

  童若瑤挽住蔣蓉華的手臂一緊,只聽得蔣蓉華又道,“童二叔不信,柳姨娘又細說了一番,原來之前柳姨娘出過門。結果遇上三妹,去鄭家小坐了一會子。”

  如此說來,童若綰應該也是臨時起意,如果柳姨娘不出門,她也遇不上柳姨娘。結果恰好遇上了,而那藥,只怕是給她自己預備的吧?如果,那藥最終是被她自己喝下去,現在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童老爹雖不是老太太所生,卻是從小就記在老太太名下,以此仍舊作為兒子披麻戴孝,並修了文書與部里,自此回家丁憂。昨兒五更老太太離世,童二叔悲痛難當自是一切都無法料理,幸而之前張氏已經把板木等物預備妥當,內里安排了管事媽媽打點,外頭暫時由童老爹代為打點一二。

  靈堂已經布置出來,老太太平放在一塊木板之上,全身用一整塊大白布蓋住。張氏和童二叔跪在中央,皆已經哭得嗓音沙啞,張氏不消說,本來就憔悴不堪,而童二叔也恍惚間老了好多歲,仿佛一夜之間多了許多白髮。童若童若晨跪在他們身後。

  見童若瑤和蔣蓉華來了,跪在左邊的周氏招手叫蔣蓉華和童若瑤過去,少不得苦一回,因蔣蓉華有身孕,不敢久跪,不多時就被婆子扶著起來去隔壁屋裡歇著。童若瑤是已嫁出去的女兒,與童若涵、童若晨不同,也不用一直守在靈堂中。

  巳時左右,童若遠匆匆趕回來,去靈堂苦一回才出來見蔣蓉華。

  中午簡單地吃過午飯,因為第一天,左鄰右舍或親友還沒有全部通知,所以除了童家人,和童家嫁出去的童若瑤和童若秋回來了,其他人倒是沒有。饒是如此,童家上上下下仍舊忙的不可開交,各自布置預備工作,包括請道士做法等事兒。童老爹要忙著家裡的事兒,外頭這些跑腿的事兒,也多虧了顧廷煊。

  下午,童二叔情緒略微穩妥,設帳房找了親友主持一應開支,專管喪禮中的各種開支,並設立帳目,包括登記親友送來的奠儀和輓聯、祭幛、匾額、花圈、紙活及送的“唪經”等等。

  這一天倒是把一切都料理清楚,明日開始便有親友前來弔唁,三日後入殮。童二叔悲痛欲絕,原是說停放七七四十九日,只因日子太長,如今氣候雖不太熱,到底停放久了也不妥。何況,停放日子越久,開銷也就越大,自老太太病後,童二叔家裡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童老爹回家丁憂,也是拿不出多少余錢來。

  那管帳的人勸了一番,童二叔也只得應了,停放三七二十一日,又因童老太爺靈柩是運回祖籍蜀地安葬的,老太太的靈柩勢必也要運回去。如此路途上又要耽擱一些時日,差不多也是五七三十五日方能入土為安。

  童若瑤和顧廷煊傍晚才回到家,去千禧堂拜見老夫人,黃氏、郝氏、呂氏以及親戚們都在,老夫人問了童老太太停靈一事,遂朝呂氏和黃氏道:“明兒你們也去送送。”

  黃氏和呂氏站起來應下,黃氏又安慰童若瑤幾句,童若綰感激一笑。老夫人見她面露倦意,忙叫錢媽媽搬了椅子叫她坐下,禁不住嘆道:“人死不能復生,她也算是有福氣的,兒子們、孫子們都能給她守孝。”

  這話讓人不由得想起顧家大老爺、三老爺來,老夫人這把年紀,確實白髮人送黑髮人就送了兩回,其各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心裡最明白。

  黃氏大嫂忙笑道:“老夫人也是有福氣的,兒孫滿堂,比我們不知強了多少呢!”

  老夫人無力蒼白一笑,黃氏忙說起別的話題,朝童若瑤道:“今兒我們都勸不住,敏惠帶著晴兒跟著邱家人回去了。”

  童若瑤並不覺得驚訝,敏惠,她的心思其實比童若瑤都細,想法顧忌也多。而今兒童若瑤又不在家。可即便童若瑤在家,顧忌也勸不住她吧。邱先生說顧家扣留他妻小,敏惠又不想繼續留在顧家給顧家添亂。只是,晴兒指不定哭得多麼傷心,還有對回去那個家的各種恐懼。

  這話題仍舊有些沉重,郝氏笑著說起顧廷煊在鋪子裡的事兒,老夫人的心思被轉移,黃氏嘴角不由得掛起一抹嘲諷。

  顧廷禮雖靦腆的像個姑娘,倒是做什麼都肯用心,這段日子下來,也有些長進,其實大夥也都沒有刻意去注意他,只知道現在他看見眾人,終於不再把腦袋低低地垂下。就此一點,老夫人心裡也格外歡喜。

  “早知如此,倒是該叫他早些去外面見見世面才好呢!”老夫人樂呵呵的笑道。

  “早知如此,倒是該叫他早些去外面見見世面才好呢!”老夫人樂呵呵的笑道。

  黃氏立刻道:“也是弟妹和我們都心疼侄兒,怕侄兒在外面吃了苦頭。”

  郝氏皮笑肉不笑,道:“怕身為男兒,總不能一直在家裡閒著。”

  黃氏臉色一頓,郝氏這話可不是說顧廷之夭夭兒都在家裡?冷笑道:“弟妹說的在理,廷之就比不得廷禮,整天就知道讀書,論起來咱們這樣人家的身份,又不能去考狀元,也不知他讀書做什麼。我還說不得一句,說一句他就質問不讀書如何看得懂帳本。”

  顧廷禮書讀的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天賦的緣故,反正是請了先生的,不過這些年下來他就略識得幾個字,絕對不是謙虛,而是事實如此,這方面尚且不及顧廷雅。加上顧廷禮之前的性子太過靦腆怯懦,總之,看起來確實不知道他能做什麼好,顧廷之比他年長,老夫人又喜歡愛讀書的人,故而對顧廷之也算是寄予厚望,前幾年就叫他打理鋪子和莊子上的事兒。這麼幾年下來,名義上他仍舊在打理鋪子和莊子上一些瑣事,實則都是黃氏一手操辦,眾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老夫人對這樣的口水之戰向來不喜,表情淡淡的端起茶杯,問錢媽媽,“可是今年新進的茶葉?”

  錢媽媽點頭說是,黃氏和郝氏聞得這話,雙雙住嘴。老夫人淺唱一口,朝黃氏大嫂笑道:“你們才是行家,我喝了一輩子的茶,以前還品得出味兒來,如今總覺得都是一個味兒。”

  顧家的茶基本都是黃氏從娘家大哥他們那兒買來的,這話多少說得有些過了些,童若瑤捧著茶杯,鼻息下的茶香味兒淡卻綿長,口齒留香是極好的茶。不禁揣度,只怕今兒家裡又發生了什麼她還不知道的事兒,所以老夫人現在才說出這一番話來。

  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吃過晚飯,回到青松院顧廷煊先去淨房沐浴,童若瑤只覺渾身不舒坦,半坐半靠倚在榻上。

  小玉服侍老太太一場,今兒回娘家帶了她回去,在老太太的靈堂哭一回,此刻也是滿臉疲倦,瞧見香雪進來服侍,童若瑤便打發她先下去歇著,“明兒要回去,回事你陪著我,別推辭什麼,歇著吧。”

  小玉福福身告退,香雪將新泡的茶端過來,不等童若瑤問及,香雪便低聲道:“我聽說,今兒午後三夫人在老夫人的千禧堂呆了一個時辰,出來的時候眼睛都腫了,說是,說是為了……分家的事兒。”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