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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去呂氏屋裡請安,只見童若瑤一人來,卻不見顧廷煊,臉上的笑容不覺淡了幾分,童若瑤忙行了禮道:“二爺一早就被九爺找了去,因為時辰太早,恐擾了母親就沒過來。”

  呂氏眉尖蹙著,略帶擔憂,“他們昨兒天黑了才回來,怎麼今兒一早又出門了?”

  童若瑤也卻是不知所謂何事,顧廷煊昨兒回來神色凝重,大概也是因為此事或多或少與童若瑤的娘家人有關。也或者,對於這件事顧廷煊沒有全部都告訴了童若瑤。

  心臟突突地跳起來,呂氏轉而十分歉意地朝方氏道:“廷煊這孩子不懂事,大嫂心裡別介意。”

  方氏賠笑道:“不礙事,他事兒多也正常,就是咱們這些閒人每天也有那麼一兩件事兒,何況他講家裡的生意做得這樣打,比一般人忙碌些也是有的。”

  呂氏微微一笑,叫丫頭婆子們擺飯,童若瑤吃過了準備在一邊服侍,方氏笑道:“侄兒媳婦瞧著精神不太好,還是坐著歇著,又都不是外人。”

  童若瑤得體一笑,搖搖頭道:“讓舅媽掛心,我沒事兒。”

  明彩蘭嘻嘻笑道:“表嫂子還是坐下吧,您站著我都有壓力了。”

  童若瑤見她們如此說,便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飯桌上,呂氏一個勁兒地勸明彩蘭多吃些,不知怎麼的,總覺得這畫面特別熟悉。恍惚覺得,坐在那裡的不是明彩蘭,而是繡珠……

  飯後,呂氏忽地想起敏惠和晴兒來,“也不知在老夫人那裡住的習慣希?總是這樣打攪老夫人也不好。”

  童若瑤放下茶杯,神色猶帶幾分感傷。因為舅媽等人在這裡,呂氏和敏惠說話的時候不多,這邊住不下她和晴兒又住到老夫人那裡去了,對敏惠的事兒並不十分清楚。“原說叫在廂房那邊收拾屋子出來,只是那邊又住著其他客人,敏惠帶著晴兒住過去不方便,老夫人才留了她們在百壽堂住下。”

  方氏忽地嘆道:“敏惠這孩子我乍眼看到她還不敢認,小時候就瘦的皮包骨頭,這麼多年過去,仍舊不長肉似的。”

  小時候敏惠就吃了好些苦頭,如今的日子也好過,身心雙重折磨,即便大魚大肉養著,也不可能胖起來。

  呂氏悲戚道:“大嫂也知道她的處境,有那樣一個不甚賢惠的後娘,如今……”說著哽咽起來,禁不住摸了摸淚。

  方氏認同地點點頭,臉上同樣露出憐惜的神色來,半晌才問道:“這些年,他們家和妹妹可有來往。”

  呂氏搖頭,“自從敏惠後來嫁了人,也徹底斷了往來。”

  方氏不禁冷哼一聲:“如此作踐侄女,他們也沒臉上門。”

  既然說到這裡,童若瑤心裡有那樣的想法,也要事先聽聽呂氏的意見才好,畢竟呂氏是敏惠的姑媽,是敏惠如今唯一能依仗一二的長輩。便把敏惠身上傷,晴兒那些天真卻叫人心酸的話說出來。

  屋裡氣氛頓時籠罩著一層沉重,呂氏眼眶微紅泛起淚花兒,方氏也那帕子拭了拭眼角嘆道:“沒想到她日子過得這樣苦!若是三妹九泉之下得知,也不知怎麼個傷心難過法。”

  呂氏唉聲嘆氣,童若瑤正欲說話,豈料明彩蘭氣憤地站起來,委實憤慨道:“如此混帳,還怎麼過日子,不如和離了算了!”

  童若瑤心頭一動,不覺抬頭讚賞地看了明彩蘭一眼,同樣的話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絕對不一樣。自己說在呂氏未免不會產生牴觸,可作為旁人的明彩蘭,她說出這話來,呂氏不但不會產生牴觸,說不定心裡也會動。

  明氏卻被明彩蘭的話嚇得臉色大變,忙拉她坐下,狠狠道:“就不能堵上自己的嘴,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說出這些不計後果的話來?”

  “表嫂別怪罪妹妹,表妹夫確實混帳的不像話,敏惠才來上京時,我和范媽媽還趕去他們住的地方瞧了瞧,敏惠和晴兒母女住的屋子,連遮風避雨都不頂用。”

  范媽媽抹了抹臉上的淚跡,“那日奴婢去瞧著,也心酸的緊,何況表姑爺還有吃酒賭錢的惡習,喝醉了還打人。”

  眾人都將目光移到呂氏身上,童若瑤和范媽媽都贊成明彩蘭的主意,最重要還是兩位長輩的點了頭才好說。只是,呂氏神色動了動,卻只吐出一句話來,“果真和離了,可叫敏惠和晴兒怎麼過活?”

  “這有什麼?莫非咱們身為女人,沒有男人就活不成?”明彩蘭仍舊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

  卻深得童若瑤的心,大老爺、三老爺他們已經離世多年,呂氏和郝氏不也帶著兒女走過來了?

  方氏瞪了明彩蘭一眼,“怎麼能一樣,她以身為人婦,倘或和離,往後一輩子就守著晴兒過日子麼?晴兒是女孩兒,年紀大了要嫁人,可想過晴兒嫁人後,她怎麼辦?”

  童若瑤忽然想起早些年讀過的《女戒》,裡面有嚴:男有再娶之意,女無再適之文。即便和離,作為女人要嚴守婦道也不適宜再嫁,就因為一句話,不知禍害了多少女人。可現在問題是想要敏惠和離,並沒有說要她再嫁,可是和離後敏惠就只能守著晴兒過日子,這到底是好還是壞?童若瑤心裡卻突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難道就有著邱家人那樣對待敏惠麼?”童若瑤嗓音哽咽,眼眶泛起水光。“我只瞧見敏惠手臂上觸目驚心的淤痕,卻不知她身上是否也同樣如此。”

  方氏不說話,其他人也紛紛垂下頭,只有明彩蘭仍舊氣鼓鼓地翹著嘴巴,實在覺得方氏她們想得太多。可這些問題也由不得人不去想,敏惠和離她和晴兒生計就面臨問題,雖然沒有和離也面臨問題,可至少邱家算是她和敏惠正正經經的家,至少是她們名正言順安身的地方。

  敏惠的娘家也不能指望了,這些年對敏惠不聞不問,怕是早就忘了敏惠的存在,或者當敏慧已經死了。呂氏是敏惠的姨媽,以前也有養育之恩,要接敏惠和晴兒來家裡住著,自然不缺她們這點開支。問題是顧家還有二房、三房,二房、三房對此未必不會存在意見。就如童若瑤想的那樣,用自己屋裡剩餘的銀錢也足夠她們生活開支,問題是住在這裡,即便沒有用官中的銀錢,可別人未必會這樣認為。

  敏惠也是看到了這些問題,所以才會認命,才忍受下來的吧?不管童若瑤如何規勸,她也只是小住幾日,就急巴巴的要回去。這裡,終究不是她的家,不是她已經出嫁後能夠回來長久住的地方。

  方氏和呂氏考慮的,是她和離就要守寡。如今有晴兒陪伴,等晴兒嫁了,誰來陪伴她?她又沒有兒子能侍奉她終老……

  心沉甸甸的似是壓了一塊石頭,身為這個時代的女人,怎是一個悲字可描述?那些所謂的婦德不知殘害了多少人。而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已經將她們深深地逼入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不敢反抗的境地。

  屋裡一時靜悄悄無人說話,眾人皆垂著頭,神情悲戚。唯有窗欞子外一道暖陽,穿透進來給沉悶的屋裡添了一絲活躍。任由不知世人愁苦的鳥兒,嘰嘰喳喳停在枝頭梳理羽毛。

  忽地,那枝頭幾隻鳥似是受了驚嚇,“撲騰”幾聲展翅飛走,之見一名婆子驚慌失措地跑進來,一邊見禮一邊道:“二夫人、二奶奶,不好了外面來了好些官爺!”

  如同一顆炸彈,轟然在腦袋裡炸開,童若瑤扭頭看去,知見那婆子面色誠惶誠恐煞白一片,看起來是嚇得不輕。呂氏頓了頓,隨即站起來問道:“怎麼會突然來了官差老爺?二老爺他們可回來沒?”

  婆子喘了幾口氣,搖搖頭急的額頭直冒汗,道:“二老爺才出門不就,二爺和九爺一早就出了門,都沒有回來,奴婢也不知所謂何事,只聽他們說要搜查府里,奴婢就……”

  昨兒顧廷煊分明說鹽一事矛頭並沒有指向顧家,如何會突然冒出官差老爺們?只是眼下也來不及多想,忙過去扶住呂氏,儘量保持十分之鎮定,道:“還是先叫丫頭婆子們把女人們用的衣裳等物都收起來要緊。”

  方氏等人早唬得沒了神,范媽媽和小玉聽的童若瑤這話,雙雙下去張羅。一時之間,本來寧靜的百壽堂,出現暫時的混亂。幸而范媽媽在外頭料理一二,那些丫頭婆子對她多少有些忌憚,很快就聽范媽媽的安排將晾在外面,或擺放在外的衣裳等物收起來。

  青松院那邊小玉回去料理,童若瑤自是不必擔心,只是呂氏的臉色煞白的有些嚇人,一個勁兒地問童若瑤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其他人也皆看著童若瑤,緊張的氣氛讓童若瑤也出了一背心的冷汗,語氣淡定,“不會有什麼事兒,母親先別在這裡著急,范媽媽留下照應,咱們先去老夫人的千禧堂吧。”

  方氏回過神,忙不迭地點頭道:“是啊,先去老夫人那裡,請老夫人拿主意才好。”說完由不得一嘆,暗自有些懊惱,該早些離開才好。顧家如今成了皇商,做起天子家的買賣,雖是風光無限,豈知讀書人嘴裡常有句伴君如伴虎的說法。當年顧家,那也是飛來橫禍,大廈瞬間傾倒不過朝夕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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