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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次的聚會分明是鴻門宴。

  如果不去,那麼只會令局勢更加僵持,緊張,但是如果去,就是羊入虎口。

  戎沁心眸中蘊著惆悵,她低垂著眼帘,掃了一眼那紅色的卡片,又眸光左移停在了那張銀色的婚禮請柬上。同樣的一天,卻面臨著不同的抉擇,本是可以幸福的嫁人,現在卻又要遭遇生死之擇。

  女子依戀的望著自己手上精心製作的銀色請柬,許久的緘默。林作岩走近身來,摸摸她的腦袋,淡淡一笑:“你放心,我早有準備,一定會平安的回來。等到我回來我們再辦婚禮,可好?”

  早有準備……

  戎沁心抬起雙眸,對上男子溫情脈脈的黑瞳,她頓了一頓,然後扯起嘴角一笑:“什麼準備?”

  男子一楞。

  “林作岩,你又想一個人承擔起這劫難是嗎?”戎沁心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令其分外訝然。

  “你當我是笨蛋嗎,難道不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在為這一天擔憂?兩個多月了,我們都一同為富貴門盡心盡力,我們並肩走過了這些日子,難道到了今天,你還想要拋下我,一個人去面對未來的劫難嗎?”戎沁心邊說,邊忽的把左手上的婚禮請柬一收,鄭重的放在一旁。緊接著,她把右手上的紅色卡片高高舉起,說到:“你可不要小看我,他們向你宣戰,也是在向我。我不允許你再一個人,傻傻的獨自承擔什麼。”

  說罷,女子不顧男子微有錯愕的表情,把手握成拳,敲了敲男子的肩膀,然後再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分外鏗鏘。

  “你看,我們都一樣堅強,我們能夠一起擔得起所有風浪。”

  女子展顏一笑,熠熠動人,令男子眉宇舒展,他輕彎起眼眸,露齒一笑,溫暖飛揚。他伸出大手攬過女子的身子,把她緊緊的圈在懷裡,然後深深的閉上了眼。

  “好,我們一起。”

  戎沁心乖恬的靠著男子,感覺他滿懷的怡人氣息。忽然,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趕忙又從他的懷抱掙脫出來,一問:“你上次去找施將軍,他不是說,如果我們能抗的過安慶生的經濟壓迫,就肯幫我們一次嗎?那麼明天,他肯不肯出手?”

  男子先是一沉默,然後說到:“沁心,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如果施驊隆幫了我們,他也要頂著巨大的風險。他是個慎重切睿智的人,不會輕易做出這麼魯莽的抉擇。畢竟,互惠的關係也不再,他沒有理由冒著風險,替富貴門出頭。”

  “而且,他已經離開上海了。”男子一頓,繼而補充了一句。

  施驊隆的離去意味著,他並不願意幫這個忙。上一次,林作岩已經旁敲側擊的希望得到施驊隆的幫助,只是他仍然非常猶豫。能夠為富貴門在上海灘打通人脈,使得富貴門的資金得以融通,施驊隆已經是仁至義盡。他並沒有理由肯為富貴門出兵。

  林作岩知道明日是孤注一擲,他以為這一天策劃了許久,也已然料到安慶生必定會走這一步。只是,即使他能預測這一切,卻不能百分百的為富貴門找出生路。明日的聚會,畢竟陷阱重重,能不能逃脫升天,怎樣全身而退,他都不能保證。

  男子語畢,悄然撇過眼神。

  他並不害怕死,只是覺得,到了最後,他並沒能好好保護沁心。

  “不。”

  忽的,女子出聲,嗓音低沉而冷冽。林作岩望下她,只見她自顧自的轉身,看向擺在客廳一旁的古典雕花座鐘,上面的指針切實的彎成一個九十度直角。

  “時間還夠。”篤然的笑容從嘴角勾起,抹成一彎自信的笑容。林作岩頗為訝然的看著女子,但沁心卻轉回身來,拉起男子的手說到:

  “即便只有一個晚上,也要讓乾坤調轉。”

  ※

  安家公館裡,安慶生緩緩踱步,面上凝著隱隱的笑容。剛才小廝已經來通報過了,林作岩已經答應了他明天的聚會。這一次,他把上海灘上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來了,就是要他們見證,這更新換代的歷史性時刻。

  他早就料得到,林作岩不可能會拒絕。因為他也不敢拒絕,明知是鴻門宴,卻也得乖乖來赴約。安慶生暗自嘲諷,若不是林作岩把他逼急了,他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這場持續已久的對壘。

  而現在,一切都已經就緒。尚野隆三的直屬上司藤田,昨天也已經到達了上海,尚野的所有情報都是直接遞給這個人的,所以,他對於安慶生也是有所印象。而尚野的死,令遠在東北的他,勃然大怒,電報給上海的日本領事館,責令所有的日本商人一齊給富貴門施壓,並派出了一小支軍隊前來上海,停駐在黃浦江上。雖是不動聲色,卻是在靜候時機,本來,如果安慶生能夠憑藉經濟封鎖把富貴門扳倒,那當最好,但是事實證明,上海灘的東家不是一夜頃刻就能扳倒的,他們也只能選擇武力向相了。

  他們對上海灘已是垂延已久,但這片土地太過動亂,根本無法只手掌握。只能藉助黑幫勢力的投靠,因為他們才是最了解塊土地的人,而掌握了上海灘,就等於掌握了中國最大的經濟命脈。

  所以,這一次,他們勢在必行。

  “人都調動齊了嗎?”安慶生叼著菸斗,吐出一個煙圈,目光輕眯的掃向一邊的夏馮乙。夏馮乙低著的頭,點了點,然後抬起雙眸,神情狡黠。

  “所有的侍應,守衛,就連歌姬都是我們暗伏的殺手。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好手,再則藤田的軍隊也已經安插了進來。聚會明晚七時開始,到時候船駛向黃浦江中,離岸起碼千米之遠,死了人,就是連屍首都找不到的。”

  “嗯……”安慶生頷首,蹙著眉走了幾步,然後調轉回頭又是一問:“那個人,他離開上海了嗎?”

  這是他最大的隱患。

  先前他曾買通的巡捕房的龔顯,為其在富貴門的地頭擾事。但兩個月之前,他突然就斷絕了與自己的一切往來,顯然是受過驚嚇。安慶生仔細一調查,才得知是施驊隆將軍第二次來了上海。施驊隆這一次的幫助,令安慶生不禁聯想到了半年多之前的勇義之會,那隻神出鬼沒的伏擊軍隊。當時,他未能夠查到是哪路的軍隊給林作岩撐了腰,但這一次,他已能確定,一定是這位施驊隆,施將軍了。

  所以,為保萬無一失,一定要施驊隆走了,他才得安心。

  “他昨夜已乘專機走了,他在上海的軍隊,無人調度,安爺你大可放心。”夏馮乙知曉安慶生的介懷,一早就派人打聽去了。

  陰狠之光從安慶生的眼中掠過,他等這一天很久了。現在的他心中不免暗自激動,明日這艘看似繁花似錦,歌舞昇平的巨型遊輪上,卻要上演一場血雨腥風的戲碼。現在孤助無援林作岩,就是把富貴門所有的人都帶上,也不可能有存活的機會,何況他又怎麼能把所有的人帶去一個‘普通’的聚會呢?

  這一次,你是插翅難飛。

  “對了。”

  本是一臉滿意的安慶生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又是一頓。

  “那個女人!”

  他擠了擠眉眼,呲牙森然啟音:“別忘了那個女人,也不能放過了她!”

  “戎沁心!”一想到沁心,安慶生的胸口就像點燃了一把熊熊烈火,他永遠不會忘記,戎沁心給他留下的恥辱。

  “她會跟著林作岩去嗎?”

  夏馮乙卻搖了搖頭,說到:“我看不會,林作岩那麼疼她。明知道自己明天赴的是生死之約,並不會捨得她去的。”

  安爺一楞,會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眉眼一彎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又和夏馮乙對上了眼。姓夏的正好也是一臉詭譎的看著安爺,對視的瞬間,他們互領心意。

  “夏馮乙,你知道該怎麼辦的。”

  “是的,安爺。”

  “如果能抓到那是更好,畢竟,一對鴛鴦我也不想拆散。”安慶生霍然一笑,就當是成全他們死在一塊。而且,有了戎沁心這張百用百靈的擋箭牌,事情會好辦更多。若是她沒有跟著林作岩去,那麼必定是留在上海灘上,如果把派人把她擒了來,不知道林作岩在船上看見被五花大綁的她,該是個什麼反應?

  真是令人期待……

  夜深如墨,空氣里隱伏著詭異的氣氛,就在安家公館裡,這兩個男子正在肆意的陰笑的時候,一個女子正只身前往一棟曾經熟悉不已的樓房。她站在大門前,敲了敲,裡面的僕人姍姍來遲,走到門前一看,甚為驚訝。

  “戎沁心?”

  這是戎沁心自從上一次在此處遇見施月以來,第一次來到戎家公館。此刻,已是深夜,戎家公館裡萬籟俱寂。但是時間已然緊迫,她顧不了這麼多,只能堅持要來找住在這裡的一個人。

  那下人剛脫口而出沁心的全名,顯然是非常不尊敬。他趕忙糾正過來,堆起一個笑容,說到:“戎……戎小姐這麼晚,有什麼事嗎?”沁心在戎家公館也是做過下人的,而她和少爺之間的一段故事,戎家上上下下的下人們都是有所耳聞。而這一次,她竟深更半夜,面色凝重的來到此地,不知道……

  “我來找人。”

  戎沁心啟音,聲色堅定。

  “找我家少爺嗎,他現在……”那僕人第以反映就是找戎洛舟,但之間沁心不等他說完,便斷然打斷了他的猜測。

  “不是,我找施月。”

  ※

  “嗡————”

  遠輪的鳴笛聲噴起層層白氣,黃昏中的黃浦江面上,猶如鋪撒了連綿金粉,鋪天蓋地的流光溢彩引得上船的貴商富賈們一陣稱道。這艘氣勢磅礴的遠洋遊輪,靜謐的停靠在上海灘最大的碼頭之上,仿若一隻躍然於江上的海豚。

  輪梯上,前來參加這場聲勢浩大的聚會者,面帶笑容的徐徐前行。女子們身著亮彩華貴的禮服,男子們西裝革令,他們大多互相都十分熟稔,還未正式踏入船艙時,便交頭接耳,互相攀談。

  從剛入碼頭開始,就有侍應一路接待,凡是出示了晚宴邀請卡的貴賓都會得到最好的禮待。人群已聚,聲潮繁雜,當林作岩的車停靠下來時,夜色已然悄然降臨。無數的眩亮的燈光從船體裡散出,把江面染亮,也與天色一齊,景致十分動人。

  “林公子,這邊請。”

  林作岩身著一襲黑色禮服,愈顯俊挺逼人。他剛從車上下來,安慶生派的專人便踩準點的湊了上來。他伸手一攤,讓出一條道來。林作岩並沒有睬他一眼,只是隨著他的指引的方向前行。他剛上踏上船上的時候,巨輪又是一鳴,仿佛是在昭示它的即將啟航,也似乎在暗暗隱喻著什麼非一般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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