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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問:“你既純孝忠厚,為何暗結從黨,收買義士,身在白玉京,心在長安城,把手伸到朕眼皮底下搗鬼?”

  陳雲昭身形一凝,微微抬首,額上密密儘是冷汗。

  “兒臣萬萬不敢,此太傅構陷之言,萬望父皇不要偏聽偏信。”陳雲昭驀的直起上身,指孫卓陽道:“他才是結黨營私,欲圖不軌之人,他放任幽州刺史孫止水與北方戎狄暗通款曲,排除異己,戕害忠良,藉修築白玉京、太玄宮諸事掠奪民財,中飽私囊,為爭權奪勢無所不為,兒臣只願為父皇一清座下,不願此人致使父皇聖名受損,請父皇明鑑!”

  陳雲昭說罷,深深叩首。

  站在丞相身後的御史大夫聞其言,思忖片刻,兩步出群官之列,御前再拜:“回稟陛下,五皇子殿下所言非虛,臣也有一本要奏。太傅手握幽、並兩州兵馬,無陛下御旨,擅自從邊關撤兵,倘戎狄藉機南下,長驅直入,數日便可兵臨長安,此豈非破國之禍?太傅肆意妄為至此,與叛國無異,請陛下明鑑。”

  一時,丞相身後的諸多官員均出列隨在御史大夫之後。

  唯丞相岳明夷站在原地不動,垂首望地,一言不發。

  面對指摘,孫卓陽跪拜在地,無片言辯解,只顫聲道:“陛下……老臣一片忠心,陛下是知道的啊。”

  大殿裡,靜默了良久。

  呼吸可聞,落針可聞。

  故皇帝猛抬手狠拍龍椅之響,譬如雷霆乍聞。

  “逆子!放肆!”他厲聲吼道:“你看看你身後跪的這些人,你還說沒有搗鬼,沒有結黨營私?”

  面朝群臣訓斥:“爾等食君之祿,不思忠君,與賊子篡逆,罪同謀逆!”便即下令“左右,除五皇子外,其餘都拉下去,當即斬首,緝捕家人,等候朕的發落。”

  天威驚變,眾人瑟瑟發抖,陳雲昭渾身發顫,臣屬呼號辯解,滿堂嘈雜混亂,瞬間便有人嚇暈過去。

  當即便有侍衛進來拿人,拖著被嚇癱的官員欲出門去,就在這時,丞相岳明夷挺身而出,大聲道;“且慢!”

  丞相一向柔順懦弱,這一聲卻剛勁有力,擲地有聲,即便是皇帝,都怔了一怔。

  丞相仰視天顏,他從鬍鬚開始,一點一點顫抖,直至渾身都在抖。

  然他目光直視於前,絲毫不避,顫巍巍道:“陛下,御史大夫長孫修,已是三朝元老了,他是什麼樣的人,您不知道嗎?御史大夫適才不過是直言相諫,俱陳是非,我朝自開國以來,廣開言路,海納百川,方有天下歸附、翰墨文章之盛。陛下,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殺戮言官,非聖君之相啊!”

  他淚眼朦朧,字字陳訴,襟懷切切,句句泣血,解紫綬金印於階前,傴僂下拜,扣頭不止。

  “老臣岳明夷,以我全家上下老小之命作擔保,請陛下收回成命,饒御史大夫一干人等一命。”

  皇帝當即怒駁:“岳丞相,你以為朕不知道你暗中都做了什麼?”

  指著他道:“你難道能脫離事外?你勾結皇嗣,請人請到白玉京去了,朕還活著呢,你竟意欲何為?!”

  岳明夷抬起頭來,張了張嘴,唯有兩行清淚,片言也說不出來。

  皇帝重拍俯首,怒喝:“還等什麼,把這一干亂黨都拿下!”

  岳明夷猛地吸氣“老臣上不能諫君主,下不能安百官,覥為一國之相,今日當以我頭顱,叩陳君王,望陛下三思!”

  說罷,猛地朝白玉丹墀撞去。

  眼看片刻之間,就要血濺宮台。

  忽而有一聲朗笑響起,一道身影從百官之中走出,溫厚綿長的力勁止住了岳明夷,拍暈了他。

  蕭蕭索索的黑影,出現在了夾道中間。

  “我有一語,試問陛下。”

  皇帝聲音自殿中傳來,問身側之人:“這是誰?”

  內監答道:“這是孫太傅為陛下引薦的驃騎大將軍,昨日已賜過印了。”

  皇帝語氣稍緩,道:“傳。”

  燕無恤安置暈倒丞相於階前,不避諱百官驚詫目光,迎著天子巍巍之怒,穿過亂象疊起的玉台階,一步邁入大殿。

  繁華宮闕的大門,幽暗得像猛獸張開的口,穹頂無所不至的陰影,瞬間將他納入其中。

  乍逢此變,孫卓陽大驚失色,左顧右盼,給左懷元遞顏色,然而左懷元亦是滿臉懵懂,不知他究竟意欲何為。

  皇帝看他又邁了兩步,天光至門扉而黯,宮燈燭火逐漸勾勒出他的面貌——玄衣一襲,身形矯健,腰束蹀躞帶,四肢修長,容顏俊秀儒雅,孫卓陽稱其武勇,然就此望之並不十分粗壯,長身靜立,反倒像個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陳雲昭緩緩撐起上身,他渾身如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額發皆濕透了。他扭頭看去,背著光,看不清燕無恤的表情,只見幢幢一黑影,臨門軒,面天子,而止步。

  內監斥道:“無禮,見陛下還不下跪叩首。”

  燕無恤止步,道:“在下有三問,一問陛下,五皇子固然結黨營私,孫卓陽只因長伴陛下,擅自撤軍、遺禍戮民、耽於朋黨、斂財築城、禍國殃民便可毫不過問?

  “二問陛下,十年藉蕩寇之機,撾殺無辜武人,無度掠奪民財,至民不聊生,修築戎狄虎狼眈眈於北,為內耗自爭,引兵災於庶民,留百姓御賊寇,戮言官於堂上,視民如草芥,此行與夏桀商紂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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