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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姿嬌小,與高頭大馬不甚相襯,身著緋衣,面罩障紗,烏髮束於頂,半點裝飾也無,唯露出眼角和耳畔凝脂一樣的膚色。

  單手拿著一隻峨眉刺——絲毫無意掩藏,方才的一隻就是從她手中刺出的!

  眾響馬豈能容忍?立時丟了驛中數人不管,都朝她去。

  響馬有十數人,個個都是魁梧漢子,手拿明環大刀。而那緋衣女子卻是單單的一個,伶仃馬上,手中只有短短的峨眉刺,單看體型,譬如群虎與羔羊,猛獸垂涎咆哮,彈指間就要將“羔羊”撕成碎片。

  驛中眾人,不禁為這緋衣女子捏了一把汗。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眾人所料。

  只見那女子翻身一躍,足尖輕點馬背,身子輕盈如燕,竟躍至數丈之高,輕叱一聲,袖中峨眉刺倏然飛出,將最近一個響馬剎那間刺翻。

  馬嘶聲、慘呼聲中,緋衣女子業已登上驛外一棵大樹,輕輕的立在了枝上。

  胸口微微起伏,冷麵如霜,呵斥“還要找死,還不速去。”

  她眨眼之間,連刺兩人,又兼輕身功夫,身巧如燕,匪徒當中有人喊出“白玉京”,諸人為之色變!

  又有人道:“她武器已盡了,撞了樹,搖將下來,給兄弟報仇!”

  這一聲報仇,呼喝得匪徒熱血奔涌,又有三五人追了上來,竟試圖搖晃緋衣女子的棲身之樹。

  緋衣女子腳下的樹枝開始顫動,她低頭看著他們,眼角因慍怒而微微泛紅,她摘了一枝枝葉。

  此時,疾雨將至。鞭子一樣的閃電一刀一刀的劈在山巒間,霹靂呼嘯山林,一個接一個炸響在耳邊。

  不遠處的洛水奔涌咆哮。

  夏夜的雨涼森森的,帶著泥土潮濕的腥味兒。

  她手中的樹枝約莫一臂來長,上頭的樹葉被風吹的簌簌的發著顫。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運起絕雲負青手,亂紅成陣,花瓣傷人。

  那一日的情景,隨著時間流逝,非但沒有泯滅,反倒愈發清晰了。

  那個人,像從心裡,慢慢流到血液里,最終變成了……變成了自己。

  不知是不是湛盧劍意對人心潮的催動之用,那人的影子像與自己重疊了。

  所有的一切,像頭頂這篇將要下雨的黑天,無所不在,如此強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唯有……唯有胸口流動的氣息,還有掌中滾燙的手指。

  她垂下了手,冒著再一次眼盲的危險,用潮汐明月訣,調動丹田之間的強勁真氣——

  ……

  閃電划過,照亮了驛站,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一地的血,滿地或深或淺的痕跡,倉皇四竄的群馬,昭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惡戰。

  驛中諸人早已嚇得面色煞白,氣息微弱,良久,才有膽大些的,去外面瞧瞧狀況。

  匪徒或死或走,已經散了。

  唯有那緋衣女子,尚在廊下躲雨。

  這人又縮回了頭去,響馬固然可怕,然而這個嬌嬌小小的少女又何嘗不可怕?

  約莫一刻鐘後,那險些命喪刀口的貨郎才鼓足勇氣,出來對著緋衣女子道謝,他死裡逃生,情緒激動,眼裡直冒淚水,又是鞠躬,又是磕頭。

  緋衣女子在她欲磕頭時躲開了,問他:“這裡是驛站,為何會有成群結隊的匪賊呢?”

  貨郎拭淚道:“原不敢走這裡的,這是古河道,官府不管了,這才出了許多匪徒,若不是遇到疾雨,我等斷斷不敢在此停留。多謝女俠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些許小禮,還請一定要收下。”

  說話間,捧過來一捧米粒大小的珍珠。

  緋衣女子只撿了其中一粒,貨郎雖還覺不安,但見她神態堅決,再不肯受,只得訕訕的自收了。

  緋衣女子重複了一遍:“官府不管了?”又說:“官府管的地方,不至於如此嗎?”

  貨郎道:“可不是麼,再怎麼,有官府管,總比沒有官府管好。”他做流動買賣,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此時驚魂甫定,心情激動,話匣子也打開了:“咱們都算好,生逢盛世,若生在亂世,那才叫人命如草芥,莫說賊匪了,整村整村的流兵端去也是有的。有些地方,死的人多了,城空了,什麼財狼熊羆都流竄出來,見人就咬,剖腹掏心,棄骨荒野,都是有的。”

  緋衣女子似乎怔住了,她惑然問:“咱們生逢盛世?”

  貨郎也惑了:“咱走南闖北,什麼也見了。沒有人食人,不就是盛世麼。”

  緋衣女子似是忽然松泛了,笑了一笑:“你說是,那就是的。”

  貨郎與她談話,邀請她去裡間一同向火。

  緋衣女子推辭不去,獨自在廊下站了半夜,等雨一停,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

  西京距西陵並不遠,走官道的話,快馬疾馳,也就兩、三日的路程。

  蘇纓自在河洛府辭別了阿曼之後,為免雲公子通過照身帖追查她的下落,特意選了荒郊野外走,一路上遇到幾撥流寇、野獸,她內力逐漸恢復,應付此等不在話下。

  馬的足力又有限,如此過了十餘日,才到西陵縣。

  蘇纓遙望蘇府,雖是對家中眷念已極,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在這個當頭回家,恐拖累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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