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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曼垂頭擦著蘇纓的袖子,蹙眉:“這是怎麼弄的,小姐怎麼會摔著了?”

  蘇纓卻沒有回答她,她的視線怔怔的,就像來的的模樣,又好像有些神采,不似來時的模樣了。

  車走了一會兒,她說:“阿曼,你掀開帘子看一看,他們走了麼?”

  阿曼依言查看,道:“還沒走,仆童駕了一輛車來,雲公子上車了。”

  “燕老二呢?”

  “沒有上車,騎的攜來的馬。”

  再過了半晌,阿曼道:“不知他們何處去了,眨眼就不見了,奇怪。”

  蘇纓此時雙目已明,卻沒有動手去掀開車簾,看一眼從未到過的西京。

  她只是望著車中某處,怔怔的出神。

  其實她並沒有看到什麼,除了一個巨大的水晶籠,以及一隻養在裡面的燕子。

  陳雲昭,究竟是想隱瞞什麼呢?

  她自言自語的喃喃:“總覺得那個水晶籠子,我好像是在哪裡見過的……”

  卻總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她忽然想到什麼:“阿曼,你記不記得,那天晚上燕老二說,李攬洲騙他,我才是設計害燕老二的人?”

  “好像是聽說了,怪好笑的,我還笑了呢。”

  那會兒蘇纓迷迷糊糊的,便斷定,定是李攬洲黑了心眼,為了自己摘乾淨,什麼都嫁禍給她。

  從沒有想過,看來很聰明的李攬洲,為什麼會撒這麼蹩腳的謊話呢?

  而今日,她受叔公好友的邀請,來拿玉佩,看到雲公子的異常反應後,不由得對自己家和雲公子的關係,以及雲公子和燕無恤真正的關係,產生了巨大的疑問。

  夢裡抱月劍、玉佩、水晶籠子,燕子……

  倘若、李攬洲並非毫無根據胡編亂造,而是早想暗示燕無恤,害他的那個人,是和蘇家過從甚密的人呢?

  朝中,只有雲公子啊。

  蘇纓蹙眉深思,神態怪異。

  阿曼愣在一旁,欲勸不得。

  二人都沒有察覺到,這個被燕無恤刻意囑咐過的車夫,選擇走的路,已不是來的那一條。

  ……

  鴻鵠樓是西京長安延慶坊的一處花樓,樓里有胡姬,還有西域來的葡萄美酒。

  門庭若市,人群熙攘,金髮碧眼的胡姬身裹薄衫,肌透雪底,擁一把琵琶,彈奏一曲仙樂。眾人嬉鬧鬨笑,或進或出,拋擲香藥、錦囊等物打賞她,門口熱鬧非凡。

  一道雪白衣袍的身影,從後面轉給達官貴人設的隱道竹階,拾級而上。

  在他身後不遠處,跟著另一道黑色的身影。

  白衣人顯是這等場所的常客,他緩帶輕裘,姿態雍容,駐足聽了一會兒琵琶,賞了一片金葉子,又親自去酒窖選酒。

  與他相比,黑衣人神情就要肅穆得多,他雖生的好,然衣視樸實無華,遠不如白衣公子看起來矜貴,反倒有些風霜砥礪之色,卻不似此間常客。故二人登樓之時,總有鶯鶯燕燕,巧笑倩兮,簇擁著白衣公子,卻個個都遠避後頭的黑衣客。

  那白衣人自然就是陳雲昭,他含著淺笑,著實享受了片刻佳人簇擁的快意,對燕無恤道:“也讓你嘗嘗,我方才看見你們倆膩膩歪歪,是什麼心境。“

  燕無恤淡淡道:“要不我先到外頭等你?你完事兒再叫我?”

  陳雲昭哈哈大笑,禮貌而疏離的驅開了佳人的青睞,推開雅室之門,狀若漫不經心的,徐徐道:“就你那小嬌娘是個寶貝,自以為裝的毫無破綻,我在她身旁殺了個人,這樣大的腥臭味,她問也不問,反倒以為自己裝瞎能誆過了我,真是可愛得緊。”

  “……”

  淡淡話語,如乍聞雷霆。

  燕無恤足下一頓,掀起眼帘,狀若漫不經心的,睨了他一眼。

  陳雲昭的僕從把門帶上,守在了外頭。

  雅室陳設靜美,屋中一座紫檀桌,其上一個巨大的冰鑒,冷氣森森。

  此間隔音上佳,門一關,就陷入了無限的靜默之中。

  只剩下,門口佇立的,神態莫測,定定不動的黑衣人。

  以及被籠罩在黑衣人目光中,窗邊施施然落座,白衣委地的華服公子。

  激怒燕無恤這樣的當世絕頂高手是極危險的一件事,畢竟,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會不會因為憤怒而失去理智,導致不可控的局面出現。

  陳雲昭對此瞭然於胸,然而他並不憂慮,反倒,像是故意而為。

  他挽起袖子,取出一個酒杯,自冰鑒中取酒,笑道:“燕卿,我既敢說,便不怕你疑我。今日找你來,就是要對你剖開心腹,掏出肺腑。你內力了得,可探得周圍有半個影衛?此間獨你我二人,你問,你答。倘若我答得不滿意,你盡可一掌劈死我,天下無人救得了我。”

  他揚起嘴角,眨眨眼:“橫豎,我那個父皇是什麼人,你是知道的,我也算不得什麼認真的天潢貴胄。你真殺了我,也決計沒有人會認真追究你。”

  燕無恤眉目之間的堅冰,逐漸在淡淡的冰鑒煙氣里消弭於無形,他一手推開窗戶,人潮如涌的延慶坊立時現了窗欞里,嘈雜的人響,車如流水,馬如游龍。

  他立在窗前,靜靜了看了好一會兒,方道:“你自說吧,有多少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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