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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堂中的,是一個約莫四十許的中年人,白麵皮,高孤拐,一把青髯,溫文爾雅,他先是吩咐人看茶。

  道:“我是蘇簡之的好友,也是你的長輩,受你父親所託,邀你來,再給你一個玉佩。“蘇簡之,是蘇纓叔公的名字。

  蘇纓恍然大悟,父親所說的在西京最大的靠山,應當就是這個人了。

  那人呵呵笑道:“聽說你在白玉京拆了撫仙樓,還是我家公子給你解的圍?”

  聽他所言,蘇纓登時心下大松,原來是阿爹聽說她用過了玉佩,再給她求了一塊。

  便又行禮道:“是雲公子出手替我解圍,承蒙大人照料,多謝。”

  又問:“大人,我阿爹也在麼?”

  中年人道:“他不放心你,本要來的,今早才叫人捎了口信來,說是有事耽擱了,年底再去白玉京尋你。你且把玉佩收著。“

  有個小廝抬了玉佩過來,阿曼收了,蘇纓又道了一回謝。

  中年人暗中觀察蘇纓,見她行動處都有侍女攙扶,舉止遲緩,雙目呆滯,竟是個盲女。

  心下納罕,出於禮貌,卻也沒有多問。

  蘇纓沒見著父親,有些失落,想著家裡遠在西陵,卻事無巨靡,事事為她盤算,心裡又暖又酸,一時被她阿爹千里之外托人送的一塊玉佩勾起濃濃的思愁。

  二人交談片刻,中年人甚是繁忙的樣子,一會兒便有一個人來傳書給她看。

  蘇纓很快便出言告退,中年人與她寒暄片刻,特意叮囑道:清微館不是他的住所,是今日公務繁忙,只能在此接見蘇纓,令她千萬莫在別人那裡提起這處。

  若是常人,聽到這話必會猜疑:既是公務,為何會藏在私邸?為何不能同別人說道?

  然而蘇纓到底涉世不深,心思單純,對家中長輩的朋友十分禮貌尊敬,毫無異色的答應著走出門。

  僕從在前面領路,出去的路和來的路不一樣,少了許多幽靜,更敞闊些。

  再穿過一處穿堂的時候,阿曼忽然內急,想要去更衣,蘇纓只得在廊下等她。

  不多時,蘇纓被一陣“砰、砰、砰“聲吸引,微微遲疑,下意識朝那邊轉過頭去。

  這聲音離她很近,她能分辨出來,就在右手邊約莫十來步的位置。

  每隔四、五個彈指的時間,便會撞一下。

  僕從不知她眼盲,見她看著了某物,大吃一驚,忙催促她離開。

  蘇纓回答他:“我眼睛看不見,需等我的侍女回來才能走。”

  僕從沒有說話,像不想管一個瞎子,便默認了。

  蘇纓便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她被那聲音所吸引,臉靜靜的對著砰砰聲傳來的地方,又是疑惑,又是好奇。

  清微館的擺設光是聽聲音、聞香味,就知道極為雅致精巧,令人心底生靜,肌膚生涼。

  處處都能感覺到主人家別出心裁的匠心,是蘇纓極喜歡的氛圍。

  因此,這聲音也來得極為突兀——這不是竹漏嘀嗒之響,也非鍾罄悅耳之鳴,並不均勻,一會兒快,一會兒又要慢一些。

  她自然不會去問僕從這是什麼,只是在心裡默默的過著自己經常見的那些玩物擺設,想要弄清楚這究竟是什麼。

  是不是西京時新的玩物擺設。

  蘇纓情不自禁的,往那邊走了一步。

  僕從也不去管她。

  她是一個瞎子,至少,此時此刻是瞎子。

  故而,她身手在前,一點一點摸索,腳步是微微踉蹌的。

  阿曼不在,四周又只有一個悶聲不吭氣的領路僕從,身處黑暗之中,她感到有些緊張和不自在。

  往前摸到一個門廊,木柱挨著手的時候,方稍稍安下心來。

  在這裡,“砰、砰”的聲音更加明顯了。

  她又歪著腦袋,仔仔細細聽了一會兒,還是不能聽出這到底是什麼。倒是能聽到有極微弱的鳥叫聲夾雜其中,十分虛弱。

  莫非是鳥籠里的雀兒在撞籠子?

  可是若是裝在籠子上,怎麼會有這樣悶悶的聲音。

  阿曼怎麼還沒好?

  就在這時,蘇纓感覺眼前微微黯了一下,旋即,慢慢出現了白光。

  想是連日來燕無恤每日給她調息起了作用,竟是自己視覺在慢慢恢復,蘇纓心裡一喜。手緊緊抓著身旁的木柱,看著眼前慢慢的由暗而明。

  先是灰濛濛的,還是重影,朱紅的柱子,青色的石磚,都在旋轉。

  待眼前的景物,重新浮現出來,蘇纓情不自禁的微微眯眼,這輕微的一眯,視線凝定,面前的景象,幾乎叫她瞬間魂飛魄散——

  她立在一座精美的院落中,前方屋堂門敞開著,期間立了一個巨大的水精籠。

  籠里,翩翩飛著一隻瘦弱的雨燕。

  剛才聽到的“砰、砰”聲。

  正是那燕子不斷撞著籠,發出的響聲。

  不遠的身前,站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蕭蕭肅肅,如竹如松。

  他面上沒有一直以來的溫文爾雅,反倒有些複雜的驚惶之色,長眉擰著,微微氣喘,手裡提了一把劍。

  那把劍,指著自己。

  第76章 步重門庭院深深

  更漏淅淅沙沙的流著, 伴隨著水晶籠中的燕子撲騰,或緩、或促, 毫不規律的沉悶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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