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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懷元並非第一次與燕無恤打交道,在此之前壓斬幽州刺史白衡,被此人單騎攔路的,也是他。

  時至今日,他依舊記得此人和他手中的陌刀,硬生生在千軍萬馬之間,劈出了一條血淋林的道路。

  那日的情景,此刻想來,依舊驚悸未定。

  那一刻,他才想明白,為何孫太傅要不惜一切代價要這人的性命,為孫止水報仇是其一,更重要的,恐怕是:有這樣的人存活於世,縱身處千軍萬馬之中,層層禁衛之間,又何以安枕?

  他能為了幽州百姓殺孫止水,安知來日不會殺自己?

  左懷元雙眉皺緊,眉心疑慮難消:“燕無恤有湛盧劍意,能耐不亞於當年的青陽子,曾一人屠盡百人騎,萬不可大意。”

  他始終對本應是手中王牌的蘇纓走失感到不安。對偃師師道:“你把蘇纓看丟了,這也是個變數,需回稟太傅。”

  偃師師登時花容失色,道:“橫豎我今晚讓燕無恤死在這裡,絕不會有失……求,都尉千萬不要告訴太傅。”

  左懷元冷笑,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口的回答:“且看罷。”

  ……

  東偏殿的天井裡,白色牙床正在緩緩下沉,下面,是黝黑的地穴,其間有無數機拓響動之聲,那是東配殿煉丹的地穴,想必牙床沉下,就會萬箭齊發,將牙床上的人射個對穿。

  燕無恤疾喚:“阿纓?”

  無人回應。

  “蘇纓”臥在枕上,燭火倒映下,睡顏安寧,渾然不知危險迫近。她的雙足被鎖鏈纏繞,釘死在牙床上,嬌小身軀隨著牙床,一點一點下沉。

  燕無恤有片刻的猶豫,他在意識里淺淺抓到了這個機關設計的用意,知悉再往前踏一步,必是直取命門的機關術。

  常於腥風血雨里踏鋒蹈浪的人,光憑感覺就能識破危險的陷井——更何況,是這般明顯的一個陷井。

  然而對方洞悉人心,極擅利用人性。在他入殿之初,就放出了蘇纓的貼身之物,便是為了提醒他,蘇纓在他們手上。

  就算九成九的可能面前是一個假的傀儡、可……若一成可能,她是真的呢?

  光是想到這裡,燕無恤便覺心裡有一絲盤繞的涼意,順著脊背而上,猝不及防在心間咬了一口。

  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蘇纓會因為他的判斷失誤,丟掉性命……

  腿在腦袋作出判斷之前,燕無恤已先一步掠上前去。

  他扯下牙床頂上白色幔帳,繞布成束,絞作一處,灌以巨力,猛地擲出,從床底穿出,纏上牙床的中斷,欲將其從地穴之中整個拉扯出來。

  卻不料,牙床底端和底端的石板竟連為一體,在他猛烈的力道下,整個地面都在微微顫抖。

  那幔帳是鮫綃織就,承受不住這樣的巨力,“撕拉”裂開一口。機關降下的速度稍止,堪堪停在“蘇纓”與地穴之面平行的位置。燕無恤騰身而起,將長長幔帳掛在頂上,牢牢打了個結,撕下鮫綃,一裹雙手,免觸碰到地穴里的機關毒物。

  便踏著雪白鮫綃,手臂直取牙床上的人。

  他這一拉一掛一近,不過數個彈指之間,已是極快,然而垂幔實在太過脆弱,承受不住機關下沉之勢抵抗的巨力,絲線連連崩開。

  燕無恤只需要它爭取到片刻時間,便可撈出蘇纓,怎奈不知從何處飛出一支暗箭,猛地射穿鮫綃,牙床機關,驟然下沉。

  燕無恤餘光掃到破空而來的箭,心頭掠過了不著痕跡的猜疑,情勢萬分緊急,不容他細想,伸臂想要將蘇纓抱起來,手臂探出,指尖卻堪堪與她的衣角擦過。

  牙床再往下,便是無盡的飛蝗石和亂箭,他不及細想,猛地欺身上前,足尖在床邊借力,脫下外袍,運起明月潮汐訣,以一股棉柔巧勁,衣袍盤旋飛舞,自上而下遮罩飛矢,身體不可避免的隨著牙床一起沉了下去。

  正在這時,牙床下陷處的兩邊推出巨大的石板,要將頂上封死,圍成“瓮道”。

  情急之下,顧燕無恤一掌劈碎了牙床,將“蘇纓”撈在臂彎,點足在壁上借力,何在頂上石板合攏之前,衝出了地穴。

  地穴不過比那牙床稍微大一些的方寸之地,人不過是在裡頭施展不開拳腳,就算以燕無恤的身手,能揮舞衣袍擋住飛矢、運力竄出已是奇蹟,更何況要護兩人的周全。

  從地穴中一躍而上,重新落回地面,燕無恤額上泛出微微的汗珠,回頭看原來牙床的地方,已經被石板嚴絲合縫封了住,地面平整如天然的巨石,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縫隙。

  他微微喘息,看向懷中的“蘇纓”。

  是個傀儡,在他撈入懷中,手臂感受到的僵硬觸覺就瞬間明了。

  燕無恤五指捏緊,不堪忍受這個傀儡頂著這樣一張臉給人搬弄利用,當下化拳為掌,將其劈為齏粉。

  心裡在某個地方鬆了一松,旋即,又是更厚的沉重。

  他皺起眉,想到,若是被人拿捏住了把柄,連連拋出這樣的傀儡做局,豈不是任人牽著鼻子走,被動至極?

  燕無恤忽然記起,適才的箭,有一些是機關所發,卻有一支,定然是出於人手——便是他用幔帳吊起牙床的時候,刺斷幔帳的那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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