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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質被人手把玩得多了,透出沉潤如玉的質感。燕無恤接在手中,攤掌一看,面色微變。

  雲公子在旁打量他的神色,笑到:“燕卿真有大將風範,為俠屈才也,我今日拿到此令,可是險些握它不住。”

  火令上赫然寫著八個字,簡簡單單,語意平鋪直敘,卻有殺伐之氣撲面而來,便是觀了再多生死的人,依舊為之心驚膽寒——

  “太初勝,則斬雲未晏。”

  斬殺雲未晏。

  火令靜靜攤開在手,外面天光正盛,一字字清晰可見。

  單看這火令,平平無奇,通體泛黑,再尋常不過。

  誰人也猜不破,以它為口,究竟撕開了多大秘密的黑色一角。

  燕無恤不願多看一眼,將它拋擲出去。

  雲公子伸手接住,收入袖中。

  “這究竟怎麼回事?”

  雲公子道:“聽聞昨夜武試之前,雲未晏曾經被單獨傳喚到御前。似乎得到密旨,只許他敗,不許他勝。”

  “可我後來入局,出手相助太初樓,他並未阻止。”

  “因為你是以我的名號去的,如果是我來插手,他對上也有交代,外頭守兵也不敢輕舉妄動。”

  雲公子頓了一頓,輕聲嘆道:“雲未晏冒然提出要娶蘇統領,故作昏聵,實則是要將太初樓潰敗的緣由攬到自己一個人頭上。以免太初樓上下不安,引發大禍。”

  “此人臨危不懼,機謀決斷,更難得心懷大局,為安定人心,不惜自辱,實令人敬佩。”

  第53章 約郎君鳳凰台上

  燕無恤在此之前, 曾經在西陵郊外與雲未晏有過一面之緣,曾有關於“廟堂江湖”的三言兩語, 淺淡之交。酒桌上雲未晏談吐不凡, 表露出的胸襟志向,非池中之物。

  對於斯人搖身一變, 就成為在天澤武會上調戲第一次見面的蘇纓的登徒子,燕無恤雖感怪異,然而昨夜意氣之中, 並未來得及細想。

  今日在這雪窟一樣素淨的屋子裡,喝了半日所謂“清心順火”的茶,聽著雲公子笑了半日,早已冷靜下來。

  腦海中便浮現出他提出要出戰時,雲未晏略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燕無恤道:“他確實像是受人所迫。”

  “這天下能脅迫太初樓統領, 兼領平西將軍, 雲家大公子云未晏的人可不多。”雲公子微笑道:“我料想, 幕後之人想要刻意挑起二樓之爭,從中得利。你知道的,白玉京雖是朝堂的屬物, 卻也是江湖,對上是一套辦法, 對下又講江湖規矩。天澤武試根本是個陷阱, 必有賊人蒙蔽天子,設下此局,若非雲未晏機變, 壯士斷腕,捨棄自己的名聲,將其化作鬧劇,今日二樓已經火併起來了。”

  燕無恤靜靜聽著。待他語氣平息,方問:“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雲公子說的激烈時,站起身來,來回行走。

  燕無恤問詢時,他正走到窗戶一頭,陷入沉思。

  青袍如雲 ,罩著他清瘦的薄肩。

  他走過竹影,又坐了下來,坐的端正,窗外,天光正盛,將他面上的表情,不帶一絲陰霾的,盡數照耀在眼前。

  那是一張誠摯、堅毅、明亮的一張臉,眉間鎖的淡淡憂思,愈增他神情之中的真誠與鄭重。

  雲公子盯著他,慢慢道:“素聞,國之將亡,妖孽橫生,綱常崩壞,禮法不存。燕卿的湛盧劍,見此污濁穢亂之世,還不出世,照耀天地,震懾宵小麼?”

  一字一頓,帶著滌盪乾坤,睥睨蒼生的豪氣。

  按理說,當是突兀的。

  燕無恤卻好像不奇怪他突出此言。

  他神情波瀾不驚,眼眸清澈而疏離,絲毫未為雲公子的凌雲胸襟所動,像一個隔著雲霧,隔著山河,遙遙相望的看客。

  二人對坐,竟是一邊豪氣萬丈,一邊飄渺迷濛,態度各自涇渭分明,讓這席談話,氛圍極為怪異。

  沉默良久,燕無恤問:“你要我出手,替你料理了背後作亂之人,是也不是?”

  “也是,也不是。”

  “如何算是,如何又算不是?”

  “是,有些宵小需要燕卿料理。然而湛盧乃仁劍,不當只對著小人,唯有德者能執之。”雲公子眼眸黑如墨丸,期間光華流轉,如清湛美玉:“我想要你助我。”

  燕無恤笑了笑,低下頭飲茶,這茶入口苦澀。

  明目,潤肺,怯火,清熱。

  茶水滑過喉管,其下便是肺腑。

  他淡淡道:“為你今日的話,我可以替你料理一件事。”

  ……

  門外,一陣風襲來銜月居,掛著青色占風鐸的檐下,響起清脆悅耳的聲音。

  綠竹個個,小徑清幽,四野只有竹聲、鳥叫聲。

  阿九坐在廊下,托腮望著院中的鶴鳥玩兒,聽見院門口有叩叩的擊扉之聲。

  雲公子行蹤一向隱秘,四周有高手環護,此處少有人知,此門更是常年無人叩,阿九有些驚奇,趴到門扉上往外看,只見遠處停著一座女兒家用的車駕,珠簾垂著,看不清人。敲門的是一個圓月臉龐,長得機靈的侍女,比阿九高上一頭。

  阿九嘖嘖出聲,裝腔作勢的說:“你是哪家的小鬟兒,銜月居的門也是你敲得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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