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什麼揠苗助長,強人所難,唐母就想問個清楚。

  “聶小姐今天來了,說失眠症好得差不離了,以後不來針灸了。我看著她是蠻好的,最難得是她對笑笑好,笑笑也喜歡她。我和你爸爸也不求什麼家世背景,現在就希望你找一個能居家過日子的,真心對你好對笑笑好,能照顧你們的。當然,前提也得你喜歡,合你心意……”

  唐子高邊聽電話,一路邊往沒人的樓梯間走去,剛拉開樓梯門,他就聽到電話那頭唐母徹底挑明的話,“兒子,你給媽交個實底,你到底對聶小姐有沒有想法?”

  唐子高頓時一怔。

  安全門“砰”地一聲閉合,電話兩端都陷入安靜。

  第47章 第47章

  唐子高久不回答,唐母著急催促,“你倒是說話呀?”

  “媽。”唐子高開口,輕聲道:“如果是為笑笑,聶小姐確實適合。”

  “那你呢?”唐母追問。

  那你呢?唐子高在心裡自問。

  他每次看到聶良辰,她那麼單薄的一個女人,眼裡總有一種沉靜的悲傷,濃郁的化不開,讓人心疼。她小聲的說話,瘦弱的背影,總是安靜,他都有一種想要保護她的感覺。可是那種感覺,他在看見受傷流血的小動物,痛苦無助的病人,都會有。

  在醫院見慣生死,盡看人生難苦,經過數不清的危急跌宕。病魔、痛苦、殘酷、淚水、爭吵、歡喜、冷漠、憤怒,是他身邊每天都發生的常態。醫生救死扶傷,但能力有限,有無能無力,有無可奈何,在他的手上,有死在手術台上的人,有病癒的人,有因為沒錢回家等死的人。手術醫生要求必須冷靜,強大的心理素質,在任何時候,不管發生什麼狀況。

  他白大褂下的那顆心,千錘百鍊,再重的石塊,再大的動盪,都發生不起半點波瀾。

  在醫院,在家裡,在生活里,他看起來,永遠都那麼溫文爾雅,平靜如水。

  如水,刀斬不斷,火燒不了,錐刺不破……

  自流,穿過堅硬的石塊,帶走河底的泥沙,掠過身邊的游魚水草……

  帶聶良辰的記者姓方,是位資深記者,年齡也不大,35歲。但禿頂面老,看起來像40多歲。在“熱點”人號老方,攝影攝像,寫稿修圖,屬於十項全能,做過幾個轟動的新聞報導,在圈裡也頗有名氣。一周的新聞四天都是他的新聞報導占頭條,每月的業績考評也是他獨占鰲頭。

  是翹首者就會自己的一些特質,老方人傲氣,有一種誰也不懼的勁。在公司,就他敢跟著唐子美拍桌叫板。

  現在的新聞網站多,所有的新聞也都相差無幾。但老方就像叢林之王,練就的敏銳和警覺本領,能找到獨特的選題,切入不同要點,抓住時機第一時間搶先報導,就能會“熱點”帶來大量的點擊率。

  唐子美讓老方帶聶良辰一個女人,又什麼都不懂的菜鳥,他沒表示異議,每天就讓她跟著背著機器到處跑,拍攝,也不怎麼上心教她。

  聶良辰一聲聲方老師,方老師尊敬的叫著,就悶著頭背著那麼重的攝像機跑來跑去,也不叫苦不喊累。

  但女人的體力到底比不過男人,她腳步慢,跟不上他,每次都是咬著牙堅持。這麼長時間,說什麼都沒學到不可能。老方採訪、拍攝、寫稿,她就在一邊看著,觀察,學習。有時也把自己現場拍的照片,照著樣版寫稿子主動拿給老方看,讓他教導指點。可他在採訪,跑新聞時精力十足,健談熱情,到她這就意興闌珊,只有三言兩語。

  師父帶徒弟,初期總有一個磨合期,每個師父也都有自己的個性。

  也不怎麼辦,聶良辰繼續跟著他跑,主動請教學習。上午出去採訪完,下午三點回“熱點”整理新聞資料圖片,寫稿子,上辦公樓台階的時候,聶良辰腳步虛軟,突然腳崴了一下,腳踝當時就一股鑽心的疼。

  前面走得大刀闊斧的老方聽到聶良辰一聲低痛,一回頭就見她蹲在了地上。

  應該是崴到了哪塊筋骨,聶良辰崴的那隻腳疼得根本一動不能動,老方看她疼得厲害,說送她去醫院。

  “方老師,我自己去醫院,你還是回公司整理新聞資料吧!”聶良辰忍著疼勉強站起來。

  老方嚴正著臉,粗著嗓子道:“這時候你還逞什麼能?”

  去了醫院,拍了片子,醫生診斷結果是右腳軟組織挫傷,問題不是很嚴重,但得有半個月恢復時間,不能下地走動。

  看完醫生,老方摻著聶良辰一步一步,坐電梯下樓,到醫院一樓大廳拿藥。

  “方老師,你是不是一直等著我打退堂鼓?”聶良辰問出一直放在心底的問題,她知道像她這樣年齡,又一點經驗沒有的人,純屬是拖累,沒有哪個老記者願意帶她。

  老方把聶良辰扶到椅子上坐下,“我要真這麼一直讓你跟著跑,什麼都不教你,你打算怎麼辦?”

  聶良辰絞緊了手,片刻後道:“那我就不會再跟著你,這個行業這麼多人,總能找到一個願意教我的人。”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成為一個攝影記者是她生活的全部動力。

  老方凹陷下去,布滿皺紋的眼睛,看了眼聶良辰,“你先在這坐著,我去排隊拿藥。”

  醫院大廳相當寬闊,來來去去,各色人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穿著病號服的病人,男女老少的病人家屬。

  貧窮富貴,善惡奸詐,在疾病面前,眾生平等。

  這裡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收容著泛濫各樣的疾病。

  聶良辰坐在不鏽鋼的休息椅上,觀察著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有一個坐著輪椅的病人慢

  慢朝她的方向滾動,最後停在離她半米遠電梯門口。

  她看著輪椅,分神,恍惚。

  “叮”一地聲,輪椅消失進了閉合的電梯間。

  你有愛過一個人嗎?

  你有很愛很愛過一個人嗎?

  你要忘掉他,就像要你親手撕掉你的皮膚,刺穿你的血肉,拆掉你的骨骼,把你身體裡的心、肝、脾、肺、腸統統扯出來,捏成碎,絞成渣。

  要你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要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聶小姐?”在一身血肉模糊,一地粉身碎骨,有一道朗若清風的聲音乍然響起。

  唐子高低頭看著聶良辰,她垂著腦袋,她的手用力地揪著心口,手背上大片大片的濕,喉嚨間發生的聲音,干嘶力竭。

  唐子高看過很多的人哭,嚎啕大哭,默默地流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淚,小聲嗚嗚地哭,哭得梨花帶雨,哭得肝腸寸斷……

  可從來沒有哪一個人的哭,讓他像現在這樣心疼。

  心疼到浸進他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里。

  唐子高覺得他的一切都是平和的、冷靜的,語調步伐的快慢、悲歡喜樂的情感,就像在手術台上的每一場手術,有條不紊,不慌不亂;就像正常人的心跳圖,一波波的平穩上下延伸,偶爾會高會低,但絕不會超出正常範圍。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