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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犯的兒子。

  姚遠窮盡一生無法擺脫的冠名詞。

  但不應該成為他的宿命。

  姚遠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雙手撐著欄杆,姿態慵懶,午後的陽光放肆地灑到身上,整個人像鍍了一層金邊。

  臨近期末考試,每個人都在教室里埋頭苦學,好像沒有了靈魂的木偶,機械地重複著知識點,像念經,濃重的黑眼圈則昭示著一個個勤奮學子的輝煌戰績。

  這樣的環境,他只覺得透不過氣來。

  陽光格外地刺眼,姚遠轉過身,面朝教室。走廊里空無一人,他垂眸盯著半透明的地磚愣神,直到一雙白淨的帆布鞋出現在視線內,褲腿處挽起一道,露出一小節纖瘦白皙的腳踝。

  懶散地抬頭,對上林墨淡然的視線,兩個人相視一笑。

  一個很好的女孩子,她的坦率和溫柔,始終讓姚遠自慚形穢,不自覺地逃離,又不自覺地靠近。

  明明是她受到了更多的傷害,卻總是反過來安慰自己,這種感受過於奇妙,姚遠說不清她是傻,還是太善良。

  只記得,第一次遇見她的那天,她語氣溫和的那句話。

  “無論你和我,都不應該生活在過去的陰影里。”

  過去的陰影。

  陰影。

  林墨一語道破天機,也在一瞬間戳破他所有的表象。

  也許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吧,他把林墨當做朋友,珍而視之的朋友,雖然他依舊不擅長情感表達。。

  “姚遠,你好像總有很多心事。”

  林墨刻意不去注意他露出來的手腕,以及那道難以忽視的傷疤,直視他的眼睛。

  姚遠斂去情緒,眼皮輕抬,只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飛到了別處去,他輕聲說:“你不也是一樣。”

  “想好考哪所大學了嗎?”林墨眯著眼問他。

  這一年,他們還是高二,林墨無法預見自己在高三那一年的無數變故,所以她爽朗地,無比樂觀地問眼前的男孩子。

  想好考哪所大學了嗎?帶著全年級第一所特有的悠閒和矜傲,居高臨下,然而並不令人生厭。

  一種林墨所特有的氣場。

  似乎無論順境,逆境,她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如果用一個偏褒義的詞來說,勉強算得上寵辱不驚。

  “林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姚遠回答的簡潔。

  林墨沒再問下去。

  十七八歲的男孩子,在應試教育下被捆綁在家鄉多年的年輕人,心嚮往之的,大約都是遠方,或北,或南,管它是哪裡,總之要走的遠遠的,去見識更廣闊的地方。

  放縱自我式的浪漫,也是青春最後的囂張。

  可是姚遠做不到,他有病弱的母親要照顧。

  所有孩子氣的任性妄為,註定與他無緣,姚遠從小就知道這一點。

  對那個破敗小區的厭惡和病痛中母親的心疼,糾結又矛盾地侵襲著姚遠的心臟。從來不想埋怨上天的不公,只是偶爾,他也會感到疲累。

  “你說,我們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姚遠自顧自地說著,仿佛不是對著林墨。

  沒過一會兒,他揚起一個嘲弄的微笑,接著說:“算了,疲於奔命的人哪有空鑽研這麼高深的哲學。”

  林墨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姚遠的視線落在她淺淡的眉眼上,餘光卻瞥到樓道里一個高瘦的身影,正在往樓上走。

  姚遠永遠無法理解自己的心路歷程。越長大,越奇怪。

  對於命運所有的饋贈和誣陷,他漸漸學會平靜地接受。

  當鄰居們對著高大帥氣的少年,露出惋惜的神色時,他早已能夠做到一笑置之。

  “這麼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攤上這麼個爹。”

  “唉,可惜咯,可惜咯。”

  這些是每天放學回家,走在那條通往家門口的小路上,姚遠必經的洗禮。

  從最開始的難堪悲憤,到稍懂世事後的視若罔聞,及至現在,姚遠已經能對他們淺笑著打招呼。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他不能怪他們。

  然而,在林夏中學,同齡人的世界,姚遠還是努力保持著自己的驕傲和尊嚴。

  沒有刻意去埋葬過去,掩蓋所有的不光彩,卻也從來不想被人目睹自己的不堪和脆弱。

  別人會怎麼看?那個光鮮亮麗的姚遠,竟然住在貧民窟?你們還不知道吧,他的爸爸是個殺人犯。

  姚遠有著數不盡的煩惱和委屈,遠超同齡人的數量。

  所以他無法理解,自己在這樣的悲傷之中,為什麼總是愛搞惡作劇。

  苦中作樂?掩蓋真相?還是其他什麼?沒有人知道,包括他自己。

  姚遠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走到了樓梯拐角,淡淡地笑了:“林墨,我們來打個賭怎麼樣?”

  林墨還沒領會到他的意思,整個人被他一帶,扯到了欄杆上,詭異的姿勢,從背後看,像極了在擁抱。

  “姚遠,你想幹什麼?”林墨平靜地問。

  “打個賭,”姚遠低聲道,“賭周清塵會不會打我。”

  話音剛落,一道迅捷的身影閃過來,在林墨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情之前,她被人從姚遠的手臂里拉走,護在了身後。

  姚遠戲謔地勾了勾唇角,對上周清塵氤氳著怒氣的一張臉,然後偏著頭一臉痞氣地朝林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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