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悲涼 下毒（二更）
江南忠勇侯府
顧明卿給沈茂的信到了。
沈茂將信紙擺放在桌上，漆黑的瞳孔里漆黑一片，嘴角緊緊抿著，顯示出他此時的心情十分的不平靜。
沈茂真的沒想到顧明月居然到這時候還要陷害顧明卿。
沈茂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顧明月為何要利用顧明卿傳播流言，陷害陸舒媛，不就是因為陸舒媛當初隱瞞了太孫妃早就定下的事實。顧明月因此懷恨在心。
顧明月恨陸舒媛，沈茂不會在意，也不會多說什麼。可是沈茂唯一在意的是顧明月居然利用顧明卿。顧明月難道不知道如此做，顧明卿會倒霉嗎？
沈茂一直都清楚顧明月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女子，所以她當然知道顧明卿按照她說的，繼續往外傳臨安公主喜歡唐瑾睿，陷害顧明卿的事會如何。固然陸舒媛和臨安公主兩個會倒霉，可是顧明卿也一定會被牽累。
沈茂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心痛不已。
沈茂在這一刻是真的恨上了顧明月，之前就陷害顧明卿遠嫁，如今顧明卿的日子好不容易好過了一點，又開始陷害。
顧明月哪裡有將顧明卿當成了姐妹，這種事，哪怕顧明月對顧明卿有一丁點的姐妹之情，她也不會做！
想起顧明卿，沈茂的心更難受了。沈茂真的不懂，顧明卿怎麼就如此多災難。
臨安公主喜歡唐瑾睿的事傳到江南後，沈茂是十分擔心的。官方消息總是比私信傳得要快得多。
沈茂在江南，手伸不了那麼遠，但他還是在最快的速度寫了許多信送往京城，請京城的友人幫忙，讓他們幫忙從中斡旋。
沈茂萬萬沒想到，顧明月會在這時候狠狠插顧明卿一刀。幸好顧明卿腦子清楚，沒有被顧明月幾句話說得頭腦發昏，否則——
沈茂正心情複雜時，下人稟報，顧琴來了。
沈茂眼底閃過一絲寒光，淡淡吩咐，「讓夫人進來吧。」
顧琴最近跟沈茂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不少，今天，她親自下廚給沈茂燉了他最喜歡吃的百合蓮子粥，「老爺，嘗嘗我親自給你燉的百合蓮子粥，味道好不好？」
顧琴說著將托盤放在桌上，然後打開燉盅，用白瓷勺盛了一小碗出來，滿面笑容地遞給沈茂。
可是一抬頭，顧琴就發現不對了，沈茂的臉色真是太難看了，陰沉得仿佛烏雲密布，令人膽戰心驚。顧琴手裡端著的百合蓮子粥差點端不穩。
顧琴喃喃道理，「老——老——老爺，我最近可什麼也沒做。我天天帶著明心去給娘請安。」
顧琴就是想破腦袋，也實在是想不出她究竟做錯了什麼。
沈茂苦笑一聲，「明卿不是你生的，所以你對她不如你親生的孩子，這點我能理解。」
顧琴頓時不高興了，臉沉了下來，「老爺，咱們不是說了，以後好好過日子嗎？難道明卿的事情就過不去了不成？我說了，我知道錯了，我很後悔了，是不是只有我死了，老爺你才能原諒我啊！」
「你知道後悔了？你有沒有知道後悔，說實話，我不清楚。可是有一點我很清楚，你的好女兒是一點也沒有後悔！否則她怎麼可能如此坑害明卿。她要是對明卿有一丁半點的姐妹之情，她也——」
說到最後，沈茂幾乎說不出話了。
顧琴卻發現不對，「老爺，你說什麼？什麼我的好女兒？你是說明心？她跟明卿都好幾年沒見了，她怎麼——」
顧琴觸到沈茂冰涼的眼神，頓時清醒過來，「老爺你說的不是明心。那就只有——明月了！？老爺，你糊塗了吧！明月無緣無故地害明卿做什麼？」
沈茂忽然笑了，那笑聲蒼涼悲戚，「無緣無故？若是有緣故呢？當初顧明月不就能因為自己的利益，而算計明卿。這一次，為了再次達到目的，顧明月要害明卿，這難道很令人費解嗎？」
顧琴哪裡不清楚顧明月是什麼性子的人，正是因為清楚，她才知道沈茂口中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
「老——老——老爺，是不是有哪裡弄錯了？明月她——她——」顧琴想為顧明月辯解的話，在沈茂越來越寒涼的視線下，終於說不出來了。
「顧明月是你的女兒，而明卿是我的女兒。」
顧琴心裡一頓，「老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我太對不起明卿了，可我這個當父親的，在明知道顧明月要算計她，對不起她，但我還是無能為力。如今顧明月在東宮，我無法對她做什麼。
可是我不會再給顧明月什麼支持。不過我不會阻止你支持顧明月，因為你是顧明月的親娘。對此我很清楚。」
顧琴哭著道，「老爺，您真的要如此絕情？！明月就算不是你的女兒，但她也喊了你那麼多年的——」
沈茂高聲打斷顧琴的話，「我對顧明月還不夠好？當初你為了保全顧明月的名聲，算計明卿，我知道後，選擇的是委屈明卿！這麼多年，顧明月在東宮，除了你給她的支持，我也盡我所能，幫了她不少。我現在只是斷了我這邊對顧明月的支持，你就急了？
那我的明卿呢？明卿也是我的親生女兒啊！我沈茂不配當明卿的父親！其實是我該死！我該死！」
沈茂說著狠狠扇自己的耳光，顧琴見狀，立即心疼了，伸手去抓沈茂的手，「老爺您別這樣，我求您了，您別會這樣啊！」
沈茂猩紅著一雙眼瞪著顧琴，「可能當初我在恢復記憶後，選擇繼續留在侯府，就是一個錯誤。我太對不起明卿了。你知道顧明月做了什麼嗎？她為了自己的私心，幾乎是逼著明卿去死啊！你讓我怎麼原諒她？你讓我怎麼再支持幫她？
我沈茂要是再做出這樣的事，我都不配當一個人了。我該死！我該死啊！」
如海的愧疚痛苦幾乎淹沒了沈茂，他的心真的是太痛了，幾乎恨不得立即死去。
顧琴跟著沈茂一起哭，她不懂好好的日子為什麼成了現在這樣。
每一次，只要事情跟顧明卿有關係，沈茂就會如此。
顧琴心裡恨顧明卿的同時，忍不住怨起了顧明月，你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成嗎？非要去算計顧明卿，還要她的性命？沈茂不發火才怪了。
顧琴深信沈茂的為人，他既然開口了，那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而是真的。
顧琴看著癱坐在太師椅上，一臉頹廢痛苦的沈茂，不禁心如刀割。
顧琴愛沈茂啊！她是真的很想跟沈茂好好過日子的，可是自從算計顧明卿後，他們夫妻倆就漸行漸遠。好不容易有了一點迴轉，如今又出事了。
顧琴這會兒也是連死的心也有了。
顧琴離開了，很快，穿著一身湖藍色錦袍，小大人樣的顧明航進來了。
顧明航看著沈茂痛苦頹廢的模樣，心裡一痛，在他心裡沈茂一直都是一個堅強厲害的人，仿佛沒有什麼可以打倒他，除了二姐的事。
沈茂目光無神地看了眼顧明航，後者有些懷疑沈茂到底有沒有看到他。
好一會兒，沈茂才幽幽開口，「明航你來了？」
「父親，大姐究竟對二姐做了什麼？您為何如此生氣？」
沈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將顧明卿送來的信遞到顧明航的手裡。
顧明航拿過信，很快看起來。
顧明航越看，臉色越難看，連他都知道要是顧明卿真的按照顧明月說的去做，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就是能保住命，以後的日子也——
顧明航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只恨不得地上能裂開一條縫，讓他鑽進去。在顧明航來前，顧明心見顧琴哭得厲害，還在那裡說，又是二姐看不得他們一家子好，所以寫信來攪和父母之間的感情。
「明航，你覺得這件事，孰是孰非？」顧明航已經十一歲了，所以沈茂早就不把他當成一個孩子，而是將他大人。
顧明航一臉羞愧，聲若蚊蠅，但是卻清晰無比，「這件事是大姐做錯了。那是二姐，就算跟大姐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好歹在同一屋檐下住了那麼多年。大姐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
顧明月做得出來，顧明航都沒臉說了。
「明航，爹對不住你二姐，真的是太對不住他了。等你以後長大了，若是可以，多伸手幫幫你二姐。」
顧明航頓時鄭重承諾，「父親，就是您不說。兒子也會的。兒子是男子，以後會是一家之主，庇護女眷，本就是兒子應該做的。」無論是二姐，還是大姐，三妹，他都會庇護的。
沈茂對這個家是很累了，但是對顧明航，他還是很滿意的，這個兒子被教得很好。
「為父有你這個兒子，真是很滿足了。我跟你娘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跟你娘之間就是一筆亂帳，無論是誰也算不出一個結果的。就這樣吧。」
顧明航動了動嘴巴，沈茂抬手阻止他，「別說了。我跟你娘之間的問題，誰也解決不了。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跟你娘是不會分開的，都當了那麼多年的夫妻。還有了你跟明心。湊合著過吧，累就累點。」
顧明航聽著沈茂的話，心裡只覺得酸澀無比。曾幾何時，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總是高大雄偉的，什麼時候跟現在似的，總是頹廢失意。
*
顧明卿不知道江南忠勇侯府發生的事情。要是之前知道，顧明卿還會幸災樂禍一番，這會兒，她是真的一點心情也沒有。
顧明卿和唐瑾睿跟著虎威鏢局的人一路風餐露宿，夜以繼日地趕路。連著七八天，每天晚上幾乎只是隨意找個地方搭了帳子，休息兩三個時辰就繼續趕路。
也是蘇勁松知道顧明卿和唐瑾睿走得急，所以他推薦的虎威鏢局，這一次送的也是急件。不過就是再急，經過這麼多天的趕路，鏢局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於是找了一家客棧，打算好好休息一晚。
顧明卿見唐瑾睿猩紅著一雙眼，並沒有停下的意思，嘆了口氣，「相公，我知道你急。但是再急，也得保重自己的身體啊。要不然還沒回去，你的身子怕是就要出問題了。」
唐瑾睿轉頭，觸到顧明卿關心的眼神，心裡一動，點了點頭，沙啞的聲音響起，「好，我聽你的。」
顧明卿和唐瑾睿跟著鏢局的人進了客棧。
顧明卿和唐瑾睿是跟鏢頭坐在同一桌。
這一次的鏢頭叫於大虎，雖然滿臉絡腮鬍子，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可實際上，他為人很是爽朗，也很豪氣。一路上總是派人詢問顧明卿和唐瑾睿，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顧明卿雖然心裡清楚，這是蘇勁松要求他們照顧幫忙的，但是也可見於大虎的為人。
於大虎這一次存了要吃好東西的念頭，給大傢伙都補補油水，於是吩咐店家上最好的肉菜，酒倒是沒吃。於大虎是個謹慎的人，擔心喝酒會誤事。
等酒菜上來後，於大虎沒有吃，而是拿出銀針將每一樣菜都給驗了。
這也是規矩，擔心遇到謀財害命的。
虎威鏢局能把生意做大，靠的就是這份謹慎小心。
這一次，於大虎的小心謹慎仍然沒有錯，這肉菜里是沒毒，可是送來的大饅頭居然有毒！
在看到那銀針發黑，於大虎大怒。
掌柜的和小二也驚呆了。
掌柜慌亂出來解釋，「幾位英雄啊，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生意人，怎麼可能會幹下毒殺人的事？我這店又不是黑店。哪個傻子會把黑店開在鬧市的。」
這話是沒錯，現在顧明卿和唐瑾睿一行人可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到了繁華熱鬧的小鎮。這麼一家位於鬧市的客棧，的確沒有可能是黑店。
掌柜說著拍了一下小二的腦袋，「快去把做菜的廚子老劉喊過來。」
老劉很快過來了，他長得白白胖胖的，該說不愧是在客棧當大廚的人嗎？
老劉在來前就知道發生了啥事，忙喊冤，「冤枉啊！我跟各位無冤無仇的，我下毒幹啥？我又不是吃飽了飯沒事幹，幾位一定要明察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是瘋了，也不會幹這事啊！」
老劉也覺得自己很倒霉，咋攤上了這樣的事。
唐瑾睿盯著眼前的饅頭，問道，「這饅頭誰做的。」
老劉愣了愣，回答，「饅頭是今兒個一大早就和面蒸了，一直放在蒸籠里的。做饅頭的是我，問題是我沒下毒啊。」
唐瑾睿又問，「只有你一個人做饅頭了？」
老劉搖頭，「那倒不是。不止我一個人做饅頭了。掌故不是說最近太忙了，所以請了個幫工小陳。今兒個我做饅頭累了，出去了那麼一小會兒，好像剩下來的活兒是那小陳幫我做的。」
於大虎罵道，「奶奶個熊！老子看最有嫌疑的就是那小陳了！那小陳人呢？居然敢給老子下毒？老子非要弄死他不可？」
小二低聲回答，「那小陳剛才好像說有事情要出去，所以人就走了。一直到現在也沒回來。」
小陳的嫌疑真的是很大啊。
唐瑾睿冷聲道，「於鏢頭，咱們一群人差點死在這毒饅頭上。這事情可不小，咱們一行人可足足有二十三人。所以這事情不能輕了。」
於大虎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兄弟，咱們是走鏢的，這一次的件又比較急，咱們耽擱不起啊。」
唐瑾睿淡淡道，「於鏢頭的意思，我明白。為了一個小陳，特地耽誤行程，這自然是不行的。不過咱們可以報官，再請當地官員幫忙留意一下小陳。雖然抓到小陳，甚至是幕後主使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總好過什麼也不做吧。」
於大虎想了片刻，最後道，「這話很有道理。給咱們下毒的人，肯定是咱們虎威鏢局的對頭。就算一時間不能對他們做啥，但是也不能啥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