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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馥碗心裡即將點燃的炮仗頓時啞火,抿著嘴角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是你自己要半夜過來,我又沒讓你知道。」

  這話說得簡直蠻不講理,羅域氣笑了,問:「你就是琢磨著反正我不在,你怎麼做也沒人會煩你,自由自在是吧?」

  「嗯。」馥碗居然點了下頭。

  羅域就氣不起來了,他低頭看著月光下眉眼白膩、乾淨美好的少年,抬手捏了下眉心,問:「為什麼不睡覺?你每天晚上都會去跑步,今天白天又那麼累,運動量已經夠了。好好睡一覺不好麼?」

  「不好。」馥碗回答。

  「……」羅域同樣冷酷地擼了把他的頭,力道卻放得很輕。

  馥碗見他不生氣,桃花眼裡流露出幾分疑惑。

  無言的寂靜悄悄蔓延開,此時月亮依舊掛在天邊,如銀月色溫柔地籠罩大地,深藍的天幕中還能看到幾顆璀璨的星星。

  原本躁動的心情不知怎麼的就平復了下來,馥碗鬆開皺緊的眉頭,乾脆地說:「太煩,不想睡覺。泡冷水會好點。」

  羅域聞言,冷靜的眸中浮上一抹深思,試探地問:「為什麼會煩?現在學上了,有書讀,你也住在宿舍,還有什麼事讓你心情不好?是不是跟同學鬧矛盾了?」

  「不是。」馥碗看了一眼男人英俊的眉眼,在觸到那雙淺淡溫和的眼睛時,不自在地轉開頭,說:「本來就脾氣不好。」

  羅域耐心地觀察了一下少年的表情,沉思片刻,將剛剛上來時放在陽台圍欄上的保溫杯摸了過來,貼到馥碗臉頰上,說:「喝一口試試。」

  杯子裡的液體是冰的,馥碗接過來嗅了嗅,有股淡淡的清香。

  他低下頭喝了一點,入口甘甜,冰涼清爽的感覺在舌尖化開,無形驅散了夏日的悶熱。

  「這是什麼?」他邊問邊仰頭,一口氣灌了半杯。

  「冰糖菊花茶。剛剛做的。」羅域抬頭看了一眼遠處掃過來的燈光,腳下步子一錯,就退到了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

  眼看著小朋友已經聽話地喝起了涼茶,男人就有些散漫地半靠在牆上。

  他一向嚴謹自律,坐姿站姿都極為標準,像這樣靠著牆,雙手插著兜,一雙大長腿閒適地搭在地上,還是很少見的。

  尤其因為職業習慣,羅域穿的褲子下擺一直都是收緊的款式,正好能扎進軍靴,上半身是迷彩的短袖樣式,這麼一看整個人更加桀驁不馴。

  馥碗轉頭的時候,正好對上男人低頭看過來的幽深視線。

  對方置身在黑暗裡,姿態悠閒,身形卻依舊挺拔高大,經年累月出生入死的經歷形成的那種迫人氣勢根本不曾消減,反而因為沒有了月光的柔化,而變得危險起來。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狹長的雙眸里隱隱約約有著某種不知名的細碎微光,似乎流露出了些許柔情,又仿佛黑夜裡休憩的野獸,漫不經心,隨時會暴起擇人而噬。

  馥碗一時怔了怔,握緊了杯子回過神來,也跟著走進陰影,仰頭看著羅域,問:「你怎麼上來的?」

  馥碗的宿舍在三樓,羅域憑空出現在陽台外,確實匪夷所思。

  可男人隱在黑暗裡,勾了勾唇,帶著笑意說:「馥碗小朋友爬井那麼厲害,我們這種專業人士,總不能連三樓都上不來是吧?」

  馥碗回憶了一下羅域的身手,點了下頭,無情地說:「你也沒睡覺,還抽菸。」

  在靠近的那一剎那,馥碗就聞到了男人身上極為淺淡的菸草味。

  羅域平時是不抽菸的,起碼馥碗從來沒見他抽過,也不喝酒。可今天破例了。

  男人聞聲就站直了身體,依舊單手插著兜,另一隻手卻抬起來嗅了嗅,歉意地說:「抱歉,剛剛走得急,沒再洗一次澡。」

  馥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你怎麼知道我沒睡覺?」

  「我不知道啊。」羅域攤了攤手,凝視著馥碗,唇邊帶著笑,說:「本來只是想過來看看小朋友有沒有好好睡覺,把涼茶放外面就走的。結果逮到一隻不聽話的貓。」

  「哦。」馥碗這會兒暴躁不起來,木著臉也不知道是什麼心情,他看了一眼樓下的保安室,說:「你該走了。」

  「那你是不是該進去睡覺了?」羅域傾身跟少年對視,眸色認真。

  馥碗不高興地皺起眉,卻還是轉身拉開門,走了進去。

  他走到桌邊,把保溫杯放到桌上,扭頭看了一眼敞開的門外站立的男人。

  對方正平靜地注視著他,整個人背著光,淺淡色的眼睛裡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但能確定的是,男人在等他做出行動。

  馥碗便伸手關了檯燈,借著明亮的月光,攀著梯子兩步爬進了上鋪,扯過被子躺了下來。

  他沒有再起來去看羅域,只是在心裡暴躁地罵了一句對方,就安靜地閉上了眼,思緒開始放空。

  直到確定耳邊傳來的極為細微的呼吸聲已趨向平穩,陽台上的門才被輕輕地關上。

  一道矯健的身影躍下了樓,走向了不遠處的門衛室。

  自始至終,馥碗都沒有問羅域怎麼會來得這麼晚,又為什麼會抽菸,羅域也沒有解釋。

  或許少年只是因為看不懂,察覺不到這樣的問題,又因為光線太過昏暗,看不出男人刻意掩藏起來的疲憊,才沒有問。

  可男人也同樣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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