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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節的傍晚,太陽依舊遙遙在天邊,像是永遠不會落下,永遠照耀人間。

  保安從房間裡張望,看見程老師的女兒在這裡站著,眼光望著路口,他長長地嘆氣,想到程錚斐王往日的為人做派,搖搖頭,無奈。

  *

  沈韞是被程軼媽媽的電話叫回去的,商量下墓地的位置。

  誰知沈韞回到程錚斐的家中,只有程軼媽媽和程軼親生爸爸在,她看桌上的黑白照片還在,火盆子裡尚且有火星點點,整個屋子裡瀰漫著菸灰。

  “你們出去聊吧。”沈韞冷冷地對程軼媽媽道,並沒有正眼看那個男人。

  “你說什麼?”程軼媽媽看她臉色鐵青,搖了搖她手臂,“想什麼呢?我們一家三口商量商量啊。”

  他們倆站在一起,一臉說不上來的容色。

  “誰跟你是一家三口?”沈韞脫口而出,聲嘶力竭,“出去,出去!”她反手一推將程軼媽媽往外擋。

  那個男人走過來隔開沈韞的手,“哎,你這個姑娘,你到底是誰生的啊?”

  沈韞指了指程軼媽媽指了指他,“你們怎麼這麼賤?程——他就是你們害死的!你們還有臉站在這裡?”她指了指天指了指地,“還要指望著這棟房子,指望我手裡拿點錢!”

  “啪!”程軼媽媽伸手猛地打過去,直接將沈韞的臉打偏,臉頰肉磨蹭牙齒,一嘴的血腥味,臉一下就紅得鼓起來。

  “你這張嘴殺人放火都不怕,你現在怕我說?”沈韞指著門,“出去!”

  程軼媽媽不怒反笑,“好啊,你做女兒的趕我走?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大學,我當娘的花你幾個錢,你現在跟我計較了?呵,我當年給你把屎把尿的時候你怎麼不跳起來趕我走?”

  她男人在旁邊幫腔,“喲,看上去是想一人霸占這房子了,我跟你說,你這姑娘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嘴臉,沈韞看不得。她從桌上放著的金屬蠟燭底座操起來直接往他身上砸過去,“你們不走是吧,我報警。”

  程軼媽媽上前抓住沈韞胳膊就要打,沈韞不閃不躲,讓她狠狠往臉上身上扇巴掌,“打夠了嗎?快走吧。”

  沈韞跟一個木樁一樣定在原地,一動不動,咬牙切齒,面部可怖,她眼睛裡蓄著淚,但死死地忍著。

  她已經分辨不出這一場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過世的程老師。

  這人間實在有太多糾葛,想讓人一死了之。

  程軼媽媽被她男人拽走了,走的時候,嘴裡還在罵她狼心狗肺不是自己親生的,白眼狼云云。

  “砰”沈韞當他們的面將大門關上,將所有的罵聲擋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她彎腰撿起蠟燭底座,回到桌邊放回去,再點燃一根蠟燭,望著程老師的遺像跪下,按照禮俗給他磕頭行禮。

  誰能不知道,她當年的奮勇,卻也成為程老師的一塊傷疤,如今更要被最親近的人親手揭開,做人一場,死後卻仍要背負不堪的折辱。

  天黑了,燈亮了,沈韞坐在客廳,一張黃紙一張黃紙地丟進火盆。

  在這陌生的房子裡,她不覺得害怕,只感受到無盡的淒涼。

  程錚斐就是在這裡,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過自己的生活的,然後面對接二連三的打擊,最終承受不住而選擇離去。

  孤獨包裹住沈韞,像一根藤條纏繞住她的脖頸,直到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夜半,她在客廳的沙發上收拾出可以躺的位置,就這麼枕在沙發上睜眼躺了一晚上,遺像前蠟燭一直在燃燒,火苗一竄一竄的晃著,等一支滅了她就去換一支。

  翌日早晨,有人來拍門,還是程軼媽媽,她帶著人來,像是完全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她當著人前親親熱熱,“女兒啊,累了就去睡會兒。白天我來照應著。”

  程錚斐外地趕來的朋友一一和沈韞打招呼,看她臉都腫著,都一愣,趕緊勸她去好好休息,不要累著。

  程軼媽媽也狀若無害地說:“哎我這女兒,親老程,父女倆關係好,捨不得,你說老程怎麼就這麼去了呢!”她邊說邊垂淚,活生生將自己說感動了,又是一場慟哭。

  沈韞沒辦法面對她,拿上自己的包出門,背後程軼媽媽還在給她解釋:“累得,昨天白天就趕回來的,在文城上班。”

  光天化日,沈韞沒來由的犯噁心,只想跟著人離遠一點再遠一點。

  打車去了上次那家酒店,沈韞定了個房間洗了個澡,本想躺著休息下,卻一下子睡到了下午六點多,她一醒,程軼媽媽電話就追著響。

  “女兒啊,媽昨天不該打你,你好點了嗎?”程軼媽媽哭聲中夾雜著自責,“你現在在哪裡?”

  沈韞努力放下牴觸,她內心不斷有一個聲音再說:你畢竟不是程軼,如果有朝一日程軼回來,她應該怎麼自處?

  “我在酒店。”她一張口,聲音難聽,嘴角更是疼。看看天色,日落西山,“墓地選在哪裡?”

  “就城郊的道士山上,地方都是街道辦一起定的,就是墓穴選下。這個都弄好了,你別管了。那你住一晚,明天吃個飯再走吧。”程軼媽媽收了哭腔,有條有理地說。

  “好。”沈韞應了一聲,“飯不吃了,我明早有事,一會兒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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