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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漂亮,我早就說過。既然是每一個人的選擇,就該由每個人的自由意志來決定。”

  “但你不做引導,可不代表別人不做引導哦。”就像林辰總想挖掘出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她也很想看林辰bào露點什麼,比如瘋狂比如難看,所以她說,“人在群體環境下都是盲從的,更何況是網絡。一旦有人發表什麼觀點以後,只要他說得早、聲音響、並且看著非常有道理,很多愚蠢的人都會受影響,不斷傳播,就形成固有觀念。”沈戀頓了頓,說,“而往往呢,那些迫不及待要發表自己看法的人,嘖……”

  林辰搖了搖頭,腳尖也跟著晃了晃,像在一起表達本人的無奈。

  沈戀知道,在某種意義上,林辰對這件事有比她更清晰的認知,因此很無話可說的。

  當她要再繼續下去時,林辰的手機響了,雖然沒有鈴聲,但沈戀很明確聽到了震動聲。

  這是林辰坐進這間審訊室後那麼久,手機鈴聲第一次響起,沈戀知道必然有什麼事qíng發生了。

  然而當她下意識盯著林辰時,一直半靠坐在椅子上的虛弱男人忽然站起,指了指審訊室里的暗門,哄她說:“我上個廁所,你一個人呆會兒,乖。”

  這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沈戀簡直要被氣死。

  ……

  審訊室自帶的廁所很小。

  兩步能走到頭,站著尿尿的時候脊背只能緊貼冰冷後牆。

  抽水馬桶和水槽都是最劣質的那種,為了防止犯人衝動,牆上連鏡子都是一層簡單的玻璃紙。

  因此當站在洗手台前看著自己的時候,總覺得見鬼了。

  他打開水龍頭,毫無意義地衝著手指,另一隻手接通電話:“餵。”

  “你嗓子怎麼這麼啞,到底說了多少廢話?”蘇鳳子輕描淡寫又略帶嘲諷的聲音在聽筒里響起,林辰終於聽到正常人說話的調子,感到一些溫暖。

  “在和沈戀聊心理防禦機制,又說到從眾心理,如果深聊下去,估計要聊到鏡像神經元的領域,幸好你打電話來了。”

  蘇鳳子顯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正常人,只說:“你是在審訊還是在談戀愛,刑從連不管你嗎?”

  “我這個人比較有主見,他管不了我。”林辰再度無奈地笑了起來,他關掉水龍頭,在馬桶上坐下,膝蓋頂著牆壁,這姿勢很不舒服,卻莫名其妙讓人有安全感。

  蘇鳳子大概也知道他坐好了,所以話鋒一轉:“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親愛的huáng督察剛差點在囚室開槍,幸好導播把信號及時切走,你到底有沒有找到沈戀的突破口?”

  “沒有,我還沒和沈戀聊起關於她本人的任何事qíng。”林辰如實以告。

  “還有20個小時啊林辰同學,也就是打一pào睡一覺的時間,你就不能對沈戀直接點?”

  “我對女孩子向來溫柔。”

  “所以你讓我到永川醫學院來找和段萬山有關並且能突破沈戀心房的東西,自己卻和小美人聊詩詞歌賦人生理想?”

  蘇鳳子很少有這種沒好氣的時候,林辰幾乎可以想像他一個人站在路燈下生悶氣的樣子,雖然他知道,這是蘇鳳子為了讓他放鬆而故意這麼說,卻也很難得笑出聲:“畢竟我在指望師兄你啊。”

  “我已經找了,那麼多年誰還能記住多年前一個小細節,你甚至不告訴那可能是哪方面的細節,這和在宇宙里再找一顆有生命存在的星球難度是一樣的。”

  林辰趕忙道:“師兄你的比喻真心優美。”

  電話那頭,蘇鳳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最後說:“我很擔心。”

  林辰知道,這句話真的不是開玩笑,他看著眼前壓抑的牆壁,聽蘇鳳子繼續道:“如果更多人真的認為那四個人應該去死,你會殺了他們換解毒劑?”

  “是。”

  “然後?”

  “給他們償命。”

  “這沒有意義。”蘇鳳子說。

  “可我有什麼辦法。”林辰平靜地笑道。

  “我知道了。”蘇鳳子鄭重道,“雖然認為不值得,但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

  第284章 各自

  比林辰對結果的結果有更清晰認知的人,只有刑從連。

  和林辰在一起以後,他覺得自己曾經經歷的那些都算不上什麼,現在才是真實刺激透頂的日子。

  他得一次次看著他愛的人冒著生命危險衝鋒陷陣,還覺得這真是因為深思熟慮而聰明優秀到極點的選擇,不僅如此,他還得忍受一些傻逼對此的質疑,他以前也沒覺得自己脾氣居然差成這樣,一定是林辰把他慣壞了。

  在他面前,那位輿qíng專家還在請示意見,當然刑從連知道這些都是說報告給沈鶴鳴聽的,可當他看到那篇在網絡上流傳很廣的分析文章時,還是有些出離憤怒。

  文章是由一位名叫翟永的知名網絡評論人撰寫。

  該評論人曾經是為知名主持人,在媒體平台工作期間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粉絲,後來就轉型做自媒體,因為總是能寫出辛辣的批判性文章而吸引了很多……用王朝的話來說就是中二病患者。這部分人的數量遠超想像,這是刑從連看到實際轉發評論人數後的第一反應。

  而文章主要內容大致就是有理有據地告訴大家為什麼不做選擇就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政府應該承擔的責任,而政府只是把應該承擔的責任推到個人身上,使個人為政府的無能付出代價,我們真要在看似民主實則為無能bào政的迫使下,成為間接殺人兇手的責任嗎?

  ——不選擇就是一種抗議,這不是怯懦,而是基於理性分析下的最優選擇。

  ——讓那些拼命想決定的去決定,這件事本身就和我們沒那麼大關係。

  幾段內容大致從法制和社會契約政府責任的角度闡釋了這些觀點,符合翟永本人一貫立場。

  如果方艾子的同學王小姐看到這篇文章,必然會將翟永奉為男神,當然根據翟永針對反社會者來信的前幾條微博發表的時間,王小姐當然也有可能是看了微博以後深深認同,才試圖將這一觀點傳遞給更多的人。

  輿qíng專家說:“沈部長,大致qíng況就是這樣,不排除有網絡推手在炒作,但也有可能這本身就是民意體現。根據測算,現在網絡投票增長率比上一個小時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二,考慮到作息時間的誤差校準,我們認為,這篇文章使更多市民放棄投票,是否要對此採取措施。”他頓了頓,試探道,“如果您是想要某個結果,還是早做引導,畢竟……人真的很容易受影響。”

  這句話說得非常隱晦,人真的很容易受影響……言下之意是,如果我們不掌握主動權,就間接將主動權交給對方。

  沈部長眉頭緊鎖,刑從連知道,老頭或許在某一刻充滿信心愿意賭博,可位置做得越高的人就越不能隨心所yù,他畢竟要承擔更多壓力,也不得不考量更多。

  因此在這一時刻,他沒有插嘴來左右老頭的決定。

  但這時,老頭卻看向他:“從連啊……這真的很難……”

  刑從連完全能體會老頭身上千鈞之重的壓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老頭比他或者林辰要承擔的更多。

  “他大概跟你說了什麼吧,比如說對走勢的預測?”

  “說過。”刑從連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老頭又問。

  刑從連這時確實搞不清老頭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他的眼神和臉色中也透露不出什麼,因此他只能如實回答:“因為我不想左右你的選擇,你有你的考量和決斷,我應該尊重。”

  聞言,老頭低下腦袋,像在思考什麼,神色晦暗,看不清晰。

  正當刑從連想補充什麼的時候,他忽然間老頭抬頭,用大拇指指了指他,並對輿qíng專家說:“聽到了嗎?”

  包括專家本人和刑從連在內,他們都有點懵。

  “您……是指什麼?”

  “我們平時都喊著要尊重人民,到關鍵時刻你就掉鏈子了呢,小陳啊,你組織覺悟還是不行。”老頭嘆了口氣,淡淡地道。

  策略專家猛地看向老人,因這句話中透露出的各方面意思而感到惶恐:“您……是說……”

  “雖然這世界上吵吵嚷嚷的,但夜深的時候還是很安靜,夜深人靜,這個詞本身就多美好啊。那麼我們這些人啊,就不要非把自己的愚見嚷的天下皆知,安安靜靜地,讓每個人都自己想想,不也很有意思嗎?”

  老人這樣說完,板起手走到窗邊。

  刑從連順著他的視線看出去,只見星空浩瀚,寧靜壯美。

  房間裡,再沒有人說話了。

  ……

  翟永作息不好。

  像他們這樣的人必然晝伏夜出,畢竟深夜才是文思如泉湧的時候

  凌晨三點多的時候,他才看完那些評論微博,並把所有觀點都分析和梳理了一遍,做好摘記,準備明天擇重點反駁。

  他和那些拿錢說話的人不同,他發表的內容都是他自己觀點,從不受人擺布。

  時間已經很晚又或者說太早,現在還在網上交流觀點的大概都是時差的學生,翟永覺得這部分人很有意思,往往是他最堅實的盟友和最難攻克的敵人。

  比如現在這條已經被頂到最熱門回復的評論是這麼說的。

  ——翟老師一直鼓吹民主,一人一票還不夠民主嗎?可當真正出現民主的時候,您居然開始痛恨您天天政府為什麼沒用bào政來拯救您。你大概是不曾想過,就是您所唾棄的機制在每天運作,小到給你兒子教書的老師大到做出政治決定的高層,就是這些人的存在本質上就是替你分擔了這樣那樣的社會責任,現在只不會過是把責任返還一些,並回歸到更質樸的舉手表決狀態,您就害怕了?真慫啊……

  翟永一開始看到這條評論,當然非常生氣。

  這條評論當然歪曲了他的原意,甚至歪曲了他一直以來致力於說出自己看法的意義。

  無論是怎樣的社會機制,都需要他這樣的人來說一些聽上去很難聽的話,虛假的海晏河清並沒有任何意義。

  這就是他今天為什麼要發言的原因,因為在整個事件發展的過程中,他看到的是政府無能而不加以任何引導的狀態,他發言,就是他所承擔的社會責任,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懂什麼。

  翟永這麼想,點開這條評論配圖。

  那是政府投票官網。

  ——我將投票支持處死四名先前未被判處死刑的罪犯,以救更多的人。

  A.是

  B.否

  那位發言人,選擇了“是”。

  翟永久久無言,他推上鍵盤托,準備出去倒一杯水。

  薄底居家拖鞋在地板上擦出輕響,他打開書房的門,竟意外發現有人坐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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