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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勒里·奎因《希臘棺材之謎》

  第一章 身死千年恨溪水

  “我大伯怎麼樣了?”林暉盛一把抓住剛剛走出門來的醫生。

  醫生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小聲說:“大家都進去跟 林老先生說幾句話吧。”

  林暉盛陰沉著臉,走進屋子裡,其餘眾人也緊隨在他的身後,一窩蜂似的涌了進去。屋裡生著一個火盆,火燒得很旺,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護士正站在床邊,不安地注視著躺在床上的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的頭髮全白了,面頰瘦削的厲害,他眼角下垂,顴骨很高,由於幾天沒有梳理,下巴上已經生出了許多雜亂的鬍鬚。男子的呼吸很微弱,嘴唇上下翕動,好像想說什麼話的樣子。

  “大伯!”林暉盛疾步走到床邊,小聲喊道。

  白髮男子似乎聽到了什麼,他極為艱難地舉起手,顫顫巍巍地指了指林暉盛身後的人群。可是男子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手剛舉到一半便無力地放了下去,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指的是誰。

  “大伯,我們都在這裡。”說這話的是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青年,他梳著分頭,眼睛裡泛著血絲,方正的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他穿著一件灰色的西服,因為來不及更換,襯衣的領口已經顯得有一些髒了。這個青年叫林暉隆,是林暉盛的二弟。

  林暉盛默不做聲地朝身後看了一眼,他有著寬大的額頭,細長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鼻樑直挺,雖然稱不上面如冠玉,倒也有幾分儒雅俊朗。此時他穿著一件米色的長衫,左胸前別著一個金懷表,嘴唇上冒出一些鬍渣子,臉色慘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躺在床上的男子叫林郁哲,是林記商號的現任當家,此時他努力地張開嘴,想說什麼,可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涎液順著嘴角流出,站在一邊的護士急忙用手絹擦去。由於說不出話,林郁哲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焦慮的神色。

  “伯母……”人群中的女孩輕聲叫著站在她身前的婦人。婦人大約五十多歲,保養得很好,滿頭的烏絲盤成一個髻,幾乎找不到一根白頭髮,她長著鵝蛋臉,長長的眉毛呈彎月狀,嘴唇略厚。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長袖旗袍,外面披著一件裘皮大衣,剪裁得體的旗袍恰到好處地映襯著她姣好的身材,看上去顯得十分雍容華貴。看得出來,這個婦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一位美人。她叫施媛,是林郁哲的妻子。

  “晤……”此時施媛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沒有說話,她把手捂在胸口,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可是她微微一瞥的眼神中分明閃爍出一絲冷漠的目光,她默不作聲地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丈夫。

  施媛身後的女孩正值妙齡,上身穿著淺色的立領方襟小襖,下身是黑色呢子長裙,一副學生打扮。她的頭髮紮成一個馬尾垂在肩前,露出光潔睿智的前額,瓜子臉,丹鳳眼,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樑,以及渾身上下散發著的寧靜的古典美,讓人眼前一亮,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大美人。可是現在女孩柳眉緊蹙,臉上血色全無,神情凝重,那模樣有說不出的柔弱無助,楚楚可憐。這個女孩叫林暉嫻,是林暉盛的小妹。

  “林嘉,張律師什麼時候到啊?”林暉源問道,他是林暉盛的三弟。

  “半個鐘頭前就已經打過電話了,張律師大概也快到了吧。”管家林嘉上身略微彎曲,小聲地回答道。

  “老爺,我們都在這裡,你有什麼想說的話就說吧。”施媛上前一步,走到床前,把自己的手放到林郁哲枯槁的左手上。

  林郁哲如同乾涸池塘里的金魚一般,努力地張開嘴,可是除了順著嘴角流出的涎液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爺……”施媛小聲地喚著躺在床上的丈夫,眼中漸漸濕潤起來,她緊緊注視著林郁哲,可是林郁哲卻沒有看她。

  “大伯……”林暉盛也跟著叫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屋裡火盆生的太旺了,林暉盛的額頭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珠。

  護士小心翼翼地擦去林郁哲嘴角流出的涎液。這時林郁哲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痛苦地瞪著眼睛,雙手無力地在床單上抓撓。

  “先生……”作為林郁哲秘書的費思勤此時一臉焦灼的神情,他穿著一件灰色長衫,面頰瘦削,寬額濃眉,左臉頰有一個深深的酒窩,高鼻深目和微微凸出的雙下巴使他看上去和普通中國人不同,像是混血兒。

  林郁哲聽到了費思勤的呼喊,他掙扎著側過頭,向著費思勤,努力抬起手來,像是要抓住費思勤的手。

  林暉盛不情不願地讓開位置,費思勤上前一步,走到林郁哲的身邊。林郁哲吃力地抓住費思勤的手,囁嚅著,想要說什麼,可是卻只能發出“嗬、嗬”的聲音,好像一台漏氣的老風箱一般。

  這時從眾人身後吹來了一絲涼風,林暉盛回頭一看,原來是醫生撥開厚厚的門帘走了進來。謝慶魁醫生今年五十多歲了,曾留學德國,是這一帶最有名望的開業醫生,可是現在他也無可奈何地叉手站在一邊,露出無力回天的苦悶表情。

  “張律師怎麼還沒來,”施媛皺起了眉頭,她用嚴厲的語氣對管家林嘉說,“你去大門口候著,張律師的汽車一到趕緊把他帶來,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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