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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混著煤的水根本不能喝,會中毒的。即便他真的喝了,也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況。我再問你,你多久刮一次鬍子?”

  “我一天不刮鬍子就受不了,幾天不刮感覺就成了黑李逵。他在井下十天了,竟然沒長鬍子!”

  何旋連續點擊了多張圖片說道:“你看這些人,都是沒長鬍子的。”

  “天啊,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蘇鏡驚呼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礦井裡不是還困著很多人?”

  “應該是。”

  “天啊,他們連宣布一聲‘我死了’的權力都沒有了。”

  何旋上網搜索莊家溝礦難,發現已經有很多網友質疑這次救援行動了。

  “你看,這裡有篇文章也在質疑這事呢。”

  這篇文章的作者自稱從事煤礦工作二十餘年,曾多次參與或帶隊處理煤礦井下事故。他說,滲水事故發生後,井下肯定極其潮濕和髒亂,衣服和手碰到哪兒都是泥,但是,那些從井下抬著礦工出來的救援人員,衣服卻非常光鮮乾淨。他們號稱是從迴風井出來的,在迴風井,即使讓那污濁的風流過一下,衣服都會變得很髒。他還貼出了幾張截屏圖片,說救援人員的呼吸機都非常乾淨纖塵不染,手套也還是白的,竟然沒粘上一點煤灰,而且從積水中救人,竟然連褲子都沒濕。

  看完這篇文章,蘇鏡突然大叫一聲:“原來是他,對,對,就是他!”

  “誰?怎麼了?”何旋吃驚地看著老公。

  蘇鏡拿過滑鼠,迅速找到醫院裡那張照片:“這個人,就是這個人,他今天被人殺了。”

  誰把這事捅出去了,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荀安剛把一眾暴跳如雷的家屬安撫好,就聽到屋外有人大喊:“殺人啦,殺人啦。”

  荀安心跳驟然加速,脊樑也泛出一絲冷汗,有那麼一剎那,他甚至感到了一絲眩暈,心裡想著:“怎麼會呢?怎麼會呢?誰會知道這事呢?”屋裡的幾個家屬疑惑地看著他,更是讓他不安,沉思片刻,他決定以不變應萬變,衝著家屬們無奈地一笑,說道:“哎,出事之後就謠言不斷,來來來,我們繼續談正事。”他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剛才在外面,有些話我不方便講,現在咱們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了。這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我們趙董現在也是痛不欲生,白頭髮都添了不少,他有件事情想跟鄉親們商量下,看看能不能不要把死亡名單全都公布了。按照要求呢,這個名單必須全部公布,但是趙董看著痛心啊。他說了,只要同意不公布死亡名單的,每個人再多給三萬塊錢。”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然後悲戚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笑意。荀安知道大功告成,便把協議書分發到眾人手上,要求大家簽字畫押,囑咐道:“各位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們,還有句醜話我可得說在前頭嘍。這事只能做不能說,尤其是不能對記者說,否則的話,趙董說了,誰把這事捅出去了,他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有人不服了:“這什麼意思啊?坑人啊?”

  荀安立即賠著笑,壓低了聲音說道:“小點聲,別讓外人聽見了。說老實話,我也是個打工的,咱細胳膊扭不過粗大腿,只能認慫啊。你難道想去打官司?趙本仁有的是錢,有的是時間,打官司,他出得起錢,咱出不起啊。再說了,他在市里後台硬著呢,要不也開不起這麼大一公司,你們說是不是?說白了,市領導都得給他幾分薄面。咱們啊,把錢拿到手就行了唄,幹嗎一定要把咱親人的名字登到報紙上啊?你們說是不是?”

  有人附和:“是是是,不登報不登報。”

  如此喧鬧良久,眾人把死亡賠償協議書也都簽了,才陸陸續續離開了橫天煤礦。荀安說最遲十天半個月就能拿到賠償金了。

  就在這時,警察來了。

  荀安悚然心驚,忙不迭地站起來,哈著腰,覥著臉,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啊?”

  警察圓臉闊嘴,濃眉大眼,不屑地看了看荀安,問道:“你是負責人嗎?”

  “是,是,是。”

  “不知道死人了嗎?”

  “知道啊,這不是正在處理嗎。”

  “你還是跟我去工人宿舍看看吧。”

  荀安心中萬馬奔騰忐忑不安,不知道哪裡露了餡,以至於警察這麼快就找上門來,難道該打點的還沒打點到?直至他到了宿舍,看到老悶兒的屍體,才定下心來。

  老悶兒仰面倒在地上,雙眼緊閉,眼角有淚痕,額頭被打破了,左胸被捅了一刀,血跡還沒有干。

  屍體是幾個工人發現的,他們立即撥打了110,當地派出所的兩個民警隨即趕到了現場,但是他們什麼也幹不了,留下一人看守現場,一人把公司的負責人找了來。

  此刻,老悶兒的房間已經被隔離,荀安站在警戒線外,如釋重負之後又再次緊張起來,畢竟公司上下尤其是趙董肯定不希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訕笑著掏出名片遞給兩位警官:“我是橫天煤礦項目部的經理,請多包涵。”

  “包涵可不敢當,”先前那胖臉警察說道,“他叫什麼名字,是你們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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