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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憨厚地沖兩個人一笑,問道:“請問莊家溝煤礦怎麼走?”

  爛仔明說道:“莊家溝的煤礦多了去了,你問的是哪個?”

  “就是剛剛出事的那個。”

  “出門左轉,沿著路一直往下走,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

  “謝謝。”年輕人向吳煥明點點頭便離開了。

  方大炮舉起酒瓶子說道:“幹了!”

  “著什麼急啊!”

  “老闆,埋單!”

  “你剛才話還沒說完呢,怎麼急著走啦?哎,可別不夠意思啊,有發財的道兒不告訴兄弟。”

  “少廢話,出去再說。”

  啤酒幹了,單埋了,爛仔明跟著方大炮走出小飯館,急不可耐地問道:“你到底說不說?”

  “我問你,你覺得剛才那人是幹什麼的?”

  “問路的呀。”

  “操,你腦子長著幹什麼的?”方建堂揶揄道,“那人肯定是死者的家屬。”

  “哦……你怎麼知道?”

  “哼,猜都能猜出來,”方大炮說道,“這幾天去橫天煤礦的只有三種人,領導、記者和家屬,你覺得他像領導還是像記者?”

  “都不像。”

  “對了嘛,”方大炮揚起頭,說道,“他肯定是誰的家屬。”

  “那又怎麼樣?”

  “你知道他去橫天煤礦幹什麼嗎?我告訴你吧,他肯定是去領賠償金的。”

  “哦……”

  “走,我們跟上他。”

  “幹嗎?”

  “搶了他奶奶的。”

  “啊?”

  “怎麼了?不想賺錢了?”方大炮不屑地看著爛仔明,“而且我告訴你,接下來肯定天天都有來領賠償金的。”

  爛仔明笑了:“前面有段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倆人騎上摩托車向著橫天煤礦的方向慢慢駛去,一輛吉普車越過了他們,揚起了漫天的灰塵,他們眯起眼睛屏住呼吸,幾乎要窒息了。

  通往莊家溝礦區的黃泥路上,一個孤獨的身影慢慢地向前走著。他想了很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畢竟十三年沒見過那人了。可是,那人的音容笑貌跟記憶中何其相像啊!他在順寧的街頭行屍走肉般遊蕩,內心裡翻江倒海,最後終於決定,不管怎樣也要去一探究竟。他換了幾輛公交車,終於到了小鎮上,公交車將他丟下後轟隆隆開遠了。從小鎮到莊家溝礦區沒有公交車,他只能步行。離莊家溝越近,景色越是荒涼,一路上全是被煤灰染黑的泥土,有車經過,就會漫起鋪天蓋地的灰塵,連天空都變得黃蒙蒙的,像抹了一層泥漿。問清路後,他到路邊買了一瓶水,灌到嘴裡卻發現滿嘴是沙。空氣中流淌的全是熱氣,他孤獨地走著,一如他的身世,孤獨寂寥煢煢孑立。幾輛小汽車從對面急速駛過,又一次捲起滿天塵土,嗆得他喘不過氣來。

  正午時分,橫天煤礦安靜得出奇,隨著最後一批礦工成功升井,所有的救援人員都已撤離。礦區已經封閉,事故調查組上午進行了例行檢查,現在已經被趙本仁請到了市里吃飯,一群不明真相的群眾圍在辦公區的院子外,哭聲震天地叫罵著。他們早就想到煤礦來了,可是礦難一發生,交警就對前往橫天煤礦的車輛一一檢查,在通往礦上的唯一路口,更是設置了重兵把守,家屬和未經允許的記者一律不准進去。直到救援工作結束,交通才恢復暢通,他們終於得以進入礦區。可是,本以為能看到親人,誰知道親人根本是杳無影蹤,真正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圍堵在辦公區已經有些時候了,可是辦公區里一直鴉雀無聲,仿佛一座活死人墓。

  礦難發生後,橫天公司通過放假、安排去其他工地等辦法,分流職工九百多人,發放路費和工資一千四百多萬元,只留下兩百多人參加搶險救援。救援工作一結束,工人立即放假,大部分都回家探親去了,依然留在礦上的也就十幾二十人。哭聲吸引了他們,他們立即像好奇的孩子一樣紛紛趕來,將這一群人圍得水泄不通,站在後面的只能踮起腳尖抻長了脖子看。

  年輕人繞著人群走了一圈,最後瞅個空子鑽了進去,再回頭打量著每張圍觀的臉。

  那人不在。

  老悶兒對什麼都不好奇,尤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當工友們被哭聲吸引紛紛跑出去的時候,他依然不聲不響地躺在床上,不時伸手摸摸口袋裡的五千塊錢,想著今後該到何處立足。十三年了,難道他還要東躲西藏嗎?

  有人敲門。

  他懶得理,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

  屋外那人離開了,隔壁房間的門被敲響了,然後是再隔壁……他覺得怪怪的,在這裡幹了這麼多年了,沒人敲過門,工友們串門時,大多是人未到聲先到,嗷嗷叫著對方的名字就把門打開了。那人會是誰呢?正這麼想著,只聽屋外傳出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喊:“孟培根,你在哪兒?”

  老悶兒頓時心驚肉跳,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慌慌忙忙地摸索著,想找出一件防身的器物來,卻不小心將桌上的鋁飯盒打落到地上,發出哐啷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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