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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哉緩緩走下舞台,低著頭,走向那幾個男人。

  幾名刑警圍住雅哉後開始移動,雖然看起來是雅哉自己同意跟他們走,但眼前的情況,根本是雅哉被他們帶走。

  早瀨走在那些刑警的最後方,當他走過梨乃面前時看了她一眼,輕輕向她點了點頭。他臉上的表情夾雜著懊惱和歉意。

  當他們帶著雅哉離開後,會場內只剩下一片寂靜,沒有人開口說話。

  梨乃呆然地站在原地,回想起白天和早瀨之間的對話。他的問題很簡單,只是拿出一樣東西給梨乃看,問她是否知道那是甚麽。

  那是三張餐券的影本,據說那三張餐券是在周治家中找到的。

  梨乃看過那三張餐券,尚人的守靈夜時,周治曾經出示過相同的餐券。

  “我知道啊,”梨乃回答,“這是『褔萬軒』的餐券吧?”

  當早瀨問她,為甚麽周治會有這些餐券時,她很乾脆地回答。

  因為尚人想帶他的樂團朋友去那家餐廳,周治得知後,打算送他們餐券,可惜尚人死了,所以無法成行,葬禮時,周治把其中一張放進棺材,所以,還剩下這三張。

  早瀨似乎接受了她的答案,很恭敬地向她說了聲“謝謝”後,就離開了。

  那件事到底和命案有甚麽關係?為甚麽會變成把雅哉帶走?

  梨乃仍然呆立在原地。

  35

  指揮這次偵查工作的警部負責偵訊大杉雅哉,令人驚訝的是,他居然要求早瀨負責記錄,警部語帶挖苦地說:“因為高層指定,說早瀨先生是適當人選。”

  早瀨完全不知道高層談了些甚麽,大部份偵查員也完全搞不懂,只知道有一天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來幾個證據,在之前偵查過程中完全不曾提到過的大杉雅哉變成了嫌犯。在這些偵查員中,只有早瀨察覺到警察廳,也就是蒲生要介在暗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那天在飯店的咖啡廳見面後,他和蒲生之間持續保持聯絡。蒲生對早瀨說,有兩件事想要拜託他。

  “首先是餐券的事,請你去向秋山梨乃確認,是否知道這幾張餐券,她的回答一定會符合我們的期待。”

  蒲生似乎已經掌握餐券是破案的重要關鍵,只是這件事無法對外公開。

  “偵查報告上的內容必須符合邏輯,我的消息來源是所謂無法對外公開的管道,無法昭告大眾。”

  蒲生也沒有告訴早瀨到底是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在說第二件事時,蒲生的語氣有點沉重。

  “這件事有點難以啟齒,其實是關於逮捕的事。你希望可以親手為兇手戴上手銬,很遺憾,只能請你打消這個念頭了。”

  早瀨以為是搜查一課想要搶功勞,但蒲生說,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是在此之前的問題。我沒有把手上掌握的消息告訴搜查總部,在這件事上理虧,為了圓滿解決這件事,必須讓警視廳有足夠的面子,但是,我絕對不會忽略你,我會安排你去逮捕嫌犯,也會讓你參與其他重要的場合,這樣你能接受嗎?”

  雖然他說話很客氣,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而且所說的話合情合理,不愧是頂尖的公務員。早瀨接受了他的提議,況且又不是演連續劇,他原本就不奢望親自為兇手戴上手銬。

  大杉雅哉被帶進偵訊室後,滿臉憔悴,失魂落魄。原本白淨的皮膚幾乎變成了灰色,嘴唇也發紫。

  在回答姓名、地址等簡單的問題後,警部進入了正題。首先是關於他案發當天的行蹤,問他那天在哪裡,做了甚麽。

  大杉雅哉沒有回答,雙眼盯著桌子表面。

  “怎麽了?無法回答嗎?”警部再度追問。

  大杉雅哉仍然不發一語。早瀨發現他並不是在抵抗,他連說謊的力氣也沒有了。

  警部似乎也有同感,立刻用了下一招。他出示了那幾張餐券,說是在矮桌上的信封中找到的。

  “目前已經從多人口中證實,秋山周治先生生前想要請他的外孫尚人和『動盪』樂團的成員去『褔萬軒』吃大餐,事實上,他把其中一張餐券放進了尚人的棺材,所以,秋山先生準備這幾張餐券,是打算交給樂團的其他成員,在其他成員中,只有你是尚人高中時代的同學,知道秋山周治家的可能性最高,所以才會請教你這個問題。怎麽樣?那天你有沒有去秋山先生家?”

  大杉雅哉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發白的嘴唇動了動。

  “餐券……那個爺爺居然準備了這個。”他的聲音像女人一樣輕柔。

  “可不可以請你說實話?如果你仍然主張和你無關,就要請你做DNA監定。”

  “DNA……”

  “從犯罪現場採集到幾個被害人以外的DNA,我們將進行比對,確認沒有你的DNA。你應該會同意吧?如果拒絕,必須請你陳述理由。”

  警部的語氣充滿自信。這很正常,因為DNA監定早就已經完成了。

  在秋山周治廚房的抹布上採集到DNA,搜查總部聽取了早瀨的建議,注意到那個杯口朝上的玻璃杯曾經被人仔細擦乾淨,推測擦拭時,使用了掛在流理台旁的抹布。因為是用手直接拿抹布,皮脂和手上的老舊廢物很可能附著在抹布上。分析結果顯示,上面果然有不是秋山周治的DNA。於是,他們偷偷採取了大杉雅哉的毛髮進行監定,確認DNA一致。這當然是違法行為,在法庭上無法作為證據使用,所以必須經由正當的手續,重新進行監定。

  大杉雅哉嘆了一口氣,同時,他的表情鬆懈了。早瀨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他的直覺完全正確。大杉雅哉直視著警部的臉說了聲:“好,我說。”然後又繼續說:

  “那天,我去了秋山先生家,是我殺了秋山先生。”

  大杉雅哉說完這句話,好像突然回了魂。他不慌不忙,淡淡地說出了那天之前和那天發生的事,好像在感受自己的罪孽有多深重。

  36

  大杉雅哉在中學時開始感受到音樂的魅力,他的叔叔送了他一把舊吉他,成為他愛上音樂的契機。起初只是隨便亂彈,漸漸有了表演慾望,於是去了吉他教室學吉他。吉他老師說他很有天分,他聽了很得意,開始努力練習。搖滾、爵士、藍調──只要是音樂,任何種類的音樂都無妨。他喜歡聽音樂,也覺得演奏樂趣無窮。不久之後,開始希望自己未來能夠從事音樂方面的工作。當然,那時候只是籠統的夢想而已。

  他在高一時和鳥井尚人同班。尚人功課很好,運動方面也很強,但沒有朋友,總是獨來獨往。臉上很少有笑容,總是露出冷漠的眼神,讓人不敢輕易向他打招呼。

  那天,雅哉剛好要去 live house,偶然在街上遇見了尚人。在此之前,他們幾乎沒有說過話,但因為雙方都是一個人,所以就聊了起來。

  雅哉提到 live house 的事,尚人想了一下,然後問他:

  “我可以一起去嗎?”

  雅哉很意外,問他是不是喜歡音樂。

  “不討厭啊,而且我以前彈過鋼琴,但從來沒有去過 live house。”

  “那就一起去吧。”雅哉在回答時,突然有一種預感,覺得在街上遇到尚人似乎象徵著某種開始。

  那天看的是業餘樂團的表演,尚人似乎很滿意,回家的路上用興奮的語氣談論著感想,甚至說,他第一次知道有那樣的世界。

  最令人驚訝的是幾個星期後,尚人說,他買了一個鍵盤,每天在家裡練習。

  那要不要一起組樂團?雅哉主動提出邀約。他也持續練習吉他,內心一直希望可以正式走上音樂之路。

  他們決定組樂團,但並沒有立刻召集到其他成員,所以,一開始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樂團。

  起初他們都是練習別人的歌曲,但漸漸覺得不過癮。有一次,雅哉給尚人看了一首歌的樂譜,那是他自創的歌曲,因為覺得很不好意思,所以沒有給任何人看過。

  演奏之後,雅哉問了尚人的感想。尚人一臉無奈的表情搖了搖頭。“果然不行嗎?”雅哉問。尚人回答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完全相反,實在太棒了。我原本以為你一定是抄別人的,但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首曲子。雅哉,你根本是天才。”

  “怎麽可能?你是故意吹捧我吧。”雅哉害羞地說。尚人露出認真的眼神說:“才沒有呢,我是認真的,我才沒有吹捧你。你和我不一樣,你很有才華。”

  尚人又嘆著氣說:

  “我老是這樣,無論做甚麽都敵不過有才華的人。”

  雅哉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尚人為甚麽這麽煩躁,尚人突然回過神,露齒一笑說:

  “對不起,我有點嫉妒了,可見你創作的樂曲有多棒。”

  雅哉鬆了一口氣,真誠地向他道謝,並建議尚人也嘗試創作。

  “我行嗎?”尚人雖然偏著頭表示懷疑,但答應他會挑戰看看。

  不久之後,尚人果真創作了一首樂曲。當他演奏後,雅哉十分驚訝。雖然尚人的樂曲很樸素,卻有著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風格。

  “我們是最佳搭檔。”兩個人都這麽說,並發誓要成為超越約翰?藍儂和保羅?麥卡尼的搭檔。

  之後,兩個人都上了大學,但要走音樂之路的決心並沒有改變。他們上大學只是為了對父母有個交代。進大學後不久,他們的樂團又開始練習。雖然因為各種因素,樂團的成員換了幾次,最後,在鼓手橋本一之和貝斯手山本哲加入後,樂團終於成軍了。

  在『動盪』樂團成立的兩年後,所有成員都開始以專業樂團為目標。他們當時的成績已經讓他們敢於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但是,雅哉也同時感受到瓶頸。當他和尚人兩個人單獨相處時,他提到了這件事。

  “還差一步。”

  好友尚人完全理解雅哉這句話的意思,他回答說:

  “好像還缺了甚麽。”

  “對,還缺少甚麽。”

  “我們沒有成長。”

  “對,的確沒有成長。”

  這是從樂團起步時就朝夕相處的他們才能體會的感覺。自己的技術的確進步,也許已經達到了職業的水準,但也僅此而已。專業樂團比比皆是,自己必須以頂尖為目標。

  該怎麽辦?不知道──即使兩個人多次討論這個問題,也始終沒有結論。

  他們從兩年前開始出入『KUDO's land』,有時候會在那裡表演,有時候只是純粹當客人,和老闆工藤旭也很熟,工藤旭是他們少數可以請教音樂方面問題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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