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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弟子哽咽著說:「都是黑霧,現在什麼都看不清了。」

  江離舟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都是黑霧,那你怎麼知道城破了?不是什麼都看不見嗎?」

  那弟子肩膀也在抖:「大概是小半個時辰之前……這黑霧是……妖兵放火燒城了。」

  江離舟緩緩從千里眼跟前抬起臉,原本瞳色就淺的眸子此時幾乎褪盡了顏色,用那雙已盲了的眼睛,遲緩地眺望了一眼遠處的湟中城,半晌沒有緩過神。

  許陵急匆匆地跑過來,叫:「師兄!不好了!城門快被撞開了。」

  江離舟回過神,忙把亂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來,吩咐道:「城門法封再加,加不動了就設陣,還守不住一道門了嗎?」

  許陵應了聲正要去,江離舟又叫他:「內城不要完全放手,還有些事情沒弄清楚。」

  許陵又應了下來,臨走遲緩地看了看他,說:「師兄,我們這開戰了,那湟中是不是……」

  江離舟神色微動,說:「城破了——意料之中。」

  許陵低了頭,又說:「師兄,就算是城破,也不會是一點生機都沒有吧。」

  他最後幾個字的尾音淹沒在炮火聲里,江離舟有些心煩,沒回答他,只揮揮手催促道:「快去吧。」

  江離舟側臉被火光印出一片紅,他想,有生路又怎麼樣,他們會選嗎?

  大概這些妖兵得了調派,湟中城破就立刻攻打成州,連口喘息的空都不留,狂轟濫炸了整整一夜。

  一夜戮戰,安寧的表皮瞬時被撕扯的連渣都不剩,好在成州的各方面都比湟中強得多,傷亡都還在可控範圍內。

  他們商議了許久,覺得就算是最大消耗的拉鋸戰也能撐個月余,目測妖兵的數量比他們要至少多出兩倍,現在成州城已經被團團圍住,求援怕是不太可能了,他們總是慣用數量壓制,除了硬抗似乎也沒有別的辦法。

  近些天江離舟被纏的焦頭爛額,突然想起來林清和已經去南疆有小半個月了,上次寫給他的書信至今也沒收到回音,雖說知道成州被圍困,書信難行,但南疆的事情他還沒查出個所以然,心裡總不能安穩。

  他心裡兩頭焦灼,竟然真開始夜不能寐了,維持這個狀態又過了三幾天,時運拿帳本給他看,忍不住說:「師兄,你別這麼憂心忡忡的,眼底都青了。」

  江離舟揉了揉眼睛:「是嗎?」

  時運點頭:「我們現在情況不是還好嗎?看著倒是我們處在上風呢,你別太擔心了,我們也不害怕,也不用為我們憂心。」

  江離舟笑了一聲:「我才不是擔心你們,我擔心我家大人——不知道他現在安不安全,吃不吃得飽,睡不睡得好。」

  時運深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江離舟又叫他:「你走什麼啊,帳本沒看呢。」

  時運帶著「我為什麼要嘴賤」的憋屈表情又折返回來,江離舟看看他:「你說,現在什麼東西能傳出去,我好久沒收到他消息,快急死了。」

  時運往城牆外看了一眼:「他們圍我們好些天了,信是肯定傳不出去的,大人手眼通天,不會有事的。」

  江離舟嘆口氣:「但是我挺想他的。」

  時運一臉冷漠:「師兄,你看這個,我把數量都統計在這裡了,我讓另外三個弟子跟我人手一個帳本,因為最近各種物資的消耗都大,我們就三天核對一次,不會出問題。」

  江離舟點點頭:「你的帳,我放心得很——我們的東西最多撐多久?」

  時運神色嚴肅:「我按照最省的來算,還能撐兩個月。」

  江離舟挑眉:「比我想像的多多了。」

  時運說:「的確多,但不能保證不出現突**況,這個都沒算進去,還有就是——」

  他頓了頓,說:「我們可以猜測一下底下那些妖兵能撐多久,上次討論的時候,不是說也有一舉擊潰他們的可能嗎?」

  江離舟搖頭:「那只是紙上談兵那麼一說,我們對他們的情況基本靠目測,不能冒這個險。」

  時運神色暗了暗:「說的是。」

  江離舟拍拍他的肩:「仇肯定要報的,該死的一個都跑不掉。」

  時運現了些哀色,音調弱了下去:「師兄,我最近這些天,一直埋在這些帳里,但有時候還會想以前的事情,就分不清哪個是夢……」

  他突然喉嚨哽了哽:「等結束了,就算贏了,也再也回不去了,明燭山也不是那個明燭山了,以後還會有無數的、不同的我們,哪有人還會記得誰死在了哪年哪個地方……」

  江離舟抬手就敲他腦袋:「你會忘嗎?你不會,但是你記著的又是什麼?是血肉橫飛的戰爭還是那個活生生的小師弟?」

  江離舟嘆口氣,聲音突然變得很悠遠:「他從小就膽小的要命,好不容易膽大一回,別寒了他的心。」

  時運憋了半天的眼淚突然決堤,垂著頭哭了好一會兒,江離舟只是又拍拍他的肩,說:「沒消息的,就還是好消息,仗得打完,已經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這還不夠成為你堅持到底的理由嗎?」

  時運啜泣著去擦眼淚,一邊抖一邊點頭。

  江離舟低聲說:「你們都還小,做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

  時運抬臉看他,還打著哭嗝,莫名其妙地說:「你也不比我們大幾歲,怎麼說話……老氣橫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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