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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雲卿再一次想要甩開她的手,但初荷整日敲鐵刻木,手上勁力足,這一甩並未甩開,他便發起狠來,沒有被扶的那隻手勾過來就去抓初荷的腕子,竟然帶著小擒拿的功夫。

  初荷沒防備,要躲已然躲不開,腕子被他指頭扣上,可惜那手指竟是沒有半分力道。

  蒼白消瘦的手指扣在少女纖細的手腕上,微微抖動著,於每一個顫動的關節處透出疲弱者的悲哀。那手指的主人,終於失去支撐狠戾態度的最後一口氣,臉上現出蒼涼的神色,低低地、近乎哀求地說:“你走,走開,別看著我。”

  儘管不應該在這樣的時候放棄一個看上去似乎生了病的人,但初荷被陸雲卿眼睛裡堅定的拒絕所撼動,緩緩鬆開手,看著他踉踉蹌蹌走回屋裡。

  屋子裡先是傳來一些像是瓶瓶罐罐撞擊的聲音,沒多久,安靜下來。又過了一會兒,初荷聽裡面再沒動靜,不放心地走到屋門口,將虛掩的門推開一道縫兒,悄悄往裡面看去。

  那果然是一個化學家的屋子。屋子正中是一個擺著坩堝、酒精燈、細頸瓶等各種化學器皿的大台子,左右首的牆邊都立著大閣櫃,柜子里滿是各種大小的貼著標籤的瓶子和罐子,正對面是一個大書架和一張羅漢床,陸雲卿正趴在羅漢床上,脊背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肩胛骨突兀地撐起薄衫,像從身體上陡然刺出的尖削怪石。

  “別偷看,走開。”陸雲卿以低啞的聲音說,稍一頓,語氣柔和了些,“我沒事,只是沒睡好,躺一會兒就行了。”

  初荷聽了,輕輕關上門,快步離開陸宅。

  初荷回去後左思右想,始終覺得不妥,便和葉鶯鶯說陸雲卿很可能生了什麼病。葉鶯鶯聽後面露憂色,告訴初荷陸雲卿身體不好已經很久,大夫看過不少,藥也吃了不少,但一直不見起色,就這樣不好不壞地拖著。雖然兩人昨日才吵過架,可葉鶯鶯終是心軟,準備派幾個僕役去接陸雲卿過來住。臨走時,她想起還有重要事情沒告訴初荷,道:“你去寧家看看,寧二今兒上午到帝都了,應該有什麼新消息帶回來了。”

  初荷聽了拔腿就走,匆匆趕到寧府,掏出紙筆寫明來意,寧家下人卻說寧霜前腳才往葉府去。初荷撲了個空,又急急往回趕,回到葉家的時候,已是汗濕薄裙。

  寧霜見了眼前少女有些狼狽的模樣,忍不住心生憐惜,伸手想去幫她拂開被汗水粘在臉頰的碎發,卻被初荷輕巧避過,抓住她的手,眼巴巴地等她說話。

  寧霜嘆一口氣,道:“你這丫頭還真不容易親近,倒是對薛三兒上心得緊,也不枉他這麼掛念你。他的案子我已經在疏通,你不用太擔心,只是他說你沒有自己在外面生活過,那個班傑明又是西洋來的,拜託我以後多照應你,要不你搬來我家吧?”

  初荷只覺無論在哪裡都是客居,不想再多麻煩一個人,便搖搖頭,手指向下點點,示意自己住在這裡就好。

  寧霜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勉強,說:“這自然隨你,你願意留在這裡鶯鶯姐也不會介意。只不過,我想你也能看出來,結拜這個事情是我年紀小時胡鬧硬拉著薛三兒去拜的。鶯鶯姐和薛三兒可沒有我與他這樣的交情,麻煩她不如來麻煩我。”

  初荷自然也看得出這些,然而有些理不出頭緒的心思纏繞著她,讓她不自覺地更願意在近處看著那讓萬人迷戀的名伶,或者也看著那讓名伶迷戀的神秘鍊金者。

  於是,她再次搖了搖頭。

  寧霜忍不住淡笑,道:“薛三兒說得還真對,你這丫頭想好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好吧,這些都是小事情,全隨你。我們這就走吧,押解薛三兒和我夫君的囚車大約午時就能到刑部大牢,我父親已經提前疏通好關係,他們一到我們就能見著他們。”

  初荷一聽原來還有這事,當下心頭起急,張嘴就要問詳情,但腦海中的言語衝到嗓子眼兒卻變成一段段破不成音的氣息,這讓她頓時有些尷尬,忙拿出紙筆要寫字。

  寧霜一把按住她的手,說:“看把你難為的,別寫了,你要是問他的情形,我們這就能看到啦,快跟我走。”

  寧霜果然已經疏通好關係,初荷隨著她趕到刑部大牢後,很順利便被帶到了關著薛懷安的牢房。進得牢里,隔著悠長昏暗的夾道,初荷遙遙看見薛懷安在鐵柵欄的另一邊憨憨地笑著,眉宇間沒有半分愁苦之色,卻不知怎的,心上忽然一酸,忍了忍才逼出一個笑容,丟給那個沒心沒肺的傢伙。

  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近前,初荷方覺這幾日無著無落的心裡驟然踏實了不少,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抬手輕輕比出一句:“好不好?”

  薛懷安笑著點頭道:“好。你呢?考得如何?”

  “很好,被西湖書院錄取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說你行的。你不用擔心我,寧二早就打點好押解的差人,一路上我頗受照顧。你看,連手銬腳鐐這些刑具都沒給我上,這都要多謝她。”

  三人中倒是寧霜先紅了眼睛,說:“謝什麼,還不都是我連累得你。”

  “別這麼說,運氣不好而已。嗯,寧二,我有些話想和初荷單獨說說,方便嗎?”

  寧霜知趣地避到另一間牢房門口去和同樣被關著的傅沖說話,薛懷安看看鐵柵欄外時不時瞄這裡一眼的獄卒,緩緩將手伸過鐵柵欄,輕輕撫上初荷的面頰,修長的手指探入她的鬢髮,並不說話,只是溫溫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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