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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安只覺崔執之言如刀鋒般一句句逼來,欲要辯論,又覺無從說起,心裡忽然混沌一片,而隱約又似乎於這混沌中看見某些自己難以描摹的欲望,直到崔執又冷冷接了一句:“你原本可以阻止如今的局面。”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一般,敲醒了薛懷安。剎那間,他從未如此清醒地了解到自己的心意,原來自己一直這麼期待著這帝國首樁案件的罪犯們會有更精彩的行動和更天才的表演,就像武者期待可以巔峰相見的對手一般。於是,他坦然應道:“崔總旗說得對,大約薛某並不適合做個錦衣衛吧,說是失職也不為過。”

  崔執臉上訝異之色一閃而過,似乎是沒料到薛懷安這麼簡單就認了錯,望著平靜的海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就這麼肯定那些銀箱一定會浮上水面嗎?”

  話題及此,薛懷安原本有些沉鬱的眸子驟然一亮,道:“爆炸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要做到很簡單,比如安裝一個受到一定重壓就會擊發燧石機關的點火裝置,待到銀子一裝滿,銀箱的重量就會擊發這機關,點燃導火索。那麼,為何要炸掉船呢?搶匪不想要銀子了嗎?可是在我看來搶匪分明十分渴望得到這些銀子才對。因為,他們沒想到,崔總旗和德茂能有這般手段。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一是沒想到崔總旗調度排查的效率如此之高;二是沒想到黑白兩道都能這麼給德茂面子,讓匪人根本無法迅速銷贓;三是沒想到泉州這天下第一繁忙的海運重鎮竟然能做到進出城嚴查半月之久。這麼多海船因此誤了船期,該有多少奏本遞送到內閣呢?那身在帝都的德茂大東家能把這些奏本都擺平,給崔總旗如此充裕的時間,當真令人佩服。這樣看來,這些搶匪倒是頗有些以卵擊石的意味了,而最後他們終於等不及了吧。”薛懷安答道,語氣里竟是隱隱對搶匪有些惻隱之意。

  “那麼為何他們這麼著急要銀子?”

  “這我怎麼會知道。只是既然他們提出以十分之一的現銀交換賊贓,可見他們是沒有耐心等上十年八年風聲過去後再將贓物出手。無論如何,既然這麼渴望銀子,就不會真的讓銀箱沉睡海底,那麼,就一定會有什麼辦法將之撈上來。至於是不是用我說的法子撈上來,其實我……”薛懷安說到此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實我不能肯定,這法子只是我自己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法子,如果搶匪也是這麼想的,那麼,真是個讓人期待的對手。”

  崔執聽了,臉色一沉,轉臉盯住薛懷安,一字一句道:“不能肯定?你讓我坐在甲板上幾個時辰,你才說不能肯定?”

  薛懷安厚臉皮地笑道:“反正都已經等了幾個時辰,就再等等嘛。”

  “無賴。”崔執低低罵道,“一刻鐘之後,若是還沒動靜,我們就起航。”

  造物者

  海面上出現動靜的時候,薛懷安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還未過一刻鐘,感覺上,他們等待了更長時間,只是,崔執並沒有催促起航,亦未曾看過懷表,所以薛懷安姑且就當沒有超過那一刻鐘的期限。

  先是有幾處水面隱隱有翻湧之象,還未等看得仔細,倏地一團米白色球囊便冒出了水面,緊接著,一團又一團米白色球囊遠遠近近地在這片海域裡如雨後突然冒出的蘑菇般露了頭。

  “大人,一共是十個。”有錦衣衛迅速清點了一遍。

  “撈起來。”崔執簡短地命道。

  第一團球囊被打撈上來,崔執近前一瞧,竟和薛懷安猜測的八九不離十——這團球囊由六個米袋大小的氣囊被細網子兜在一起所組成,其上繫著兩條指頭粗細的繩索,一條連著銀箱,一條連著個大大的粗麻布袋子。麻袋裡裝的東西顯然還有剩餘,薛懷安打開一看,見是一些白色的晶體,卻認不出究竟是什麼,放到冷水裡試試,這晶體果然比鹽糖之類常見的東西溶解速度要慢上不少,可見應是專門經過挑選的“可緩慢自動減重”之物。

  待到十個銀箱都被打撈上來,錦衣衛們便開始忙著清點整理銀圓,唯有薛懷安對著那些氣囊出神。站在一旁督御手下的崔執見了,走過去問道:“這些氣囊有何不妥?”

  薛懷安沒有回答,默默蹲在氣囊前,伸出手指緩緩地在氣囊米白色的光滑表皮上摩挲,眼中帶著幾分痴色,好一會兒,喃喃自語般說:“這是從未見過的東西呢,誰是這造物者?”

  “這不是皮革嗎?”崔執聽了問道,隨即伸手也去觸了觸那略有彈性的表皮,然後自己回答了自己,“真的不是。”

  薛懷安拿出隨身帶的小刀,刺破一隻氣囊,割下一塊表皮細看了一會兒,道:“似乎是在某種織物上面塗了一層什麼東西製造出來的,和咱們在布上刷桐油防水一個道理,只是防水性似乎更好,而且完全不透氣,輕軟且有彈性。”

  “那麼,那個也是嗎?”崔執指著甲板上散亂放置的氣囊中一個顏色略略有些不同的氣囊說。

  薛懷安走過去撿起那個氣囊,立時感覺分量、觸感以及顏色都和別的略有不同,用刀子刺破後割下來一塊細瞧一會兒,忍不住輕輕叫了一聲:“喲,這又是另外一種從未見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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