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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這麼說,這個女人也姓……呃……”

  “秋吉,可是她卻跟我說她姓栗原。我想這應該是她結婚前的姓,出外工作還是用原名。有很多婚後繼續工作的女人都這麼做。”

  笹垣打量眼前的女孩,搖搖頭。“了不起啊,繪里,你不僅能當偵探,也可以當警察了。”

  繪里一臉得意,嘿嘿笑了。“那我再來推理一下吧。那個栗原小姐好像是在帝都大學醫院當藥劑師,她外遇的對象就是醫院的醫生,而且對方有老婆小孩。就是現在最流行的雙重外遇。”

  “這算什麼啊!你這已經不是推理了,該叫幻想才對。”笹垣皺著眉頭笑了。

  2

  離開今枝的事務所,笹垣前往位於新宿市郊的旅店,走進大門時正好七點。

  這家店整體感覺昏暗冷清,沒有像樣的大廳,所謂的前台也只是一張橫放的長桌,有個不太適合從事服務業的中年男子板著臉站在那裡。但是,如果想在東京住上幾天,只好在這種水平的旅店裡委屈一下。事實上,就連住這裡笹垣負擔起來也不輕鬆。只是他沒法住現在流行的膠囊旅館,他住過兩次,但老骨頭承受不起,根本無法消除疲勞。他只求一間可以好好休息的單人房,簡陋點也無妨。

  他照常辦好住房手續,那個冷冰冰的男子說“這裡有給笹垣先生的留言”,把一個白色信封連同鑰匙一起遞給他。

  “留言?”

  “是的。”交代完這句,他做起其他的工作。

  笹垣打開信封查看,一張便條紙上寫著“進房後請打電話到三0八號房”。

  這是什麼?笹垣百思不解。那個前台服務員不但態度不佳,而且心不在焉,笹垣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把留言給錯了人。

  笹垣住三二一號房,和留言的人同一樓層。搭上電梯,前往自己房間途中,便經過三0八號房。他躊躇片刻,還是敲了門。

  裡面傳來穿著拖鞋的腳步聲,接著門開了。看到門後出現的面孔,笹垣不禁一愣,太意外了!

  “現在才到啊,真晚。”露出笑容說話的竟是古賀久志。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笹垣有些口吃地問。

  “這個嘛,原因很多。我在等老爹,您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

  “那我們去吃飯吧。老爹的行李可以先放在這裡。”古賀把笹垣的行李放進房間,打開衣櫥,拿出西裝外套和大衣。

  古賀問笹垣想吃什麼,笹垣回答只要不是西餐就好,於是古賀帶他來到一家相當平民化的小酒館。店內有榻榻米座位,放著四張小小的方形餐桌,他們在其中一張桌子旁相對坐下。古賀說,這家店他來東京時經常光顧,生魚片和滷菜相當不錯。

  “先干一杯。”古賀說著拿起啤酒瓶倒酒,笹垣拿著杯子接了。當他要為古賀倒酒時,古賀辭謝了,自行斟滿。

  兩人碰了杯,笹垣問:“你怎麼來了?”

  “警察廳有個會議,本來應該由部長來,但他說什麼實在抽不出時間,要我代他出席。真是沒轍。”

  “這表示你受重用啊,該高興才是。”笹垣伸筷子夾起鮪魚中肚肉,味道果然不錯。

  古賀曾是笹垣的後進,現已成為大阪府警搜查一科的科長。由於他接二連三通過升級考,有些人背地裡喊他考試蟲,這點笹垣也知道。但就笹垣所見,古賀從未在實務上鬆懈過。他和其他人一樣精於實務,同時又發奮用功,一一通過升級考的難關,從而令一般人難以望其項背。

  “想想也真好笑,”笹垣說,“一個忙碌的高級警官,居然跑到這種地方,而且還住那種廉價旅店。”

  古賀笑了。“就是啊,老爹,您也挑稍微像樣一點的飯店住嘛。”

  “別傻了,我可不是來玩的。”

  “問題就在這裡。”古賀往笹垣的杯子裡倒啤酒,“如果您是來玩的,我什麼話都不說。一直到今年春天,您都做牛做馬地拼命,現在大可遊山玩水,您絕對有這個權利。但是,一想到老爹來東京的目的,我實在沒資格在一旁袖手,姑姑也很擔心啊。”

  “哼,果然是克子要你來的,真拿她沒辦法。她把大阪的搜查科長當成什麼了?”

  “不是姑姑要我來的。我是聽姑姑提起,很擔心老爹,才來了。”

  “都一樣!還不都是克子找你發牢騷,還是跟織江說的?”

  “這個嘛,事實上大家都很擔心。”

  “哼!”

  古賀現在算是笹垣的親戚,因為他娶了笹垣妻子克子的侄女織江。他們不是通過相親,是戀愛結婚的。但笹垣不清楚他們兩人認識的經過,多半是克子牽的紅線,但他們把他蒙在鼓裡,以至於將近二十年後的現在,他還心存芥蒂。

  兩瓶啤酒都空了,古賀點了清酒,笹垣向滷菜下箸。雖是關東口味,仍不失鮮美。古賀往笹垣的杯中倒上清酒,冒出一句:“您還放不下那樁案子嗎?”

  “那是我的舊傷。”

  “可是,被打進冷宮的不止那件啊,而且打進冷宮這個說法也不知對不對。兇手可能就是因車禍死亡的那個人,專案小組應該也是偏向這個意見。”

  “寺崎不是兇手。”笹垣一口乾了杯中酒。命案發生已過了十九年,他的腦海里仍牢記著相關人物的姓名。十九年前的那樁當鋪命案!

  “寺崎那裡再怎麼找都找不到桐原那一百萬。雖然有人認為他藏起來了,我卻不這麼想。當時,寺崎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如果他有一百萬,應該會拿去還錢,他卻沒有這麼做。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他根本沒有這筆錢,也就是說,他沒有殺桐原。”

  “我基本上贊成這個意見。那時也是因為這麼想,所以在寺崎死後,我也跟著您一起到處查訪。可是老爹,已經快二十年了。”

  “時效已經過了,這我知道。知道歸知道,但唯獨這件案子,不查個水落石出,我死不瞑目。”

  古賀準備往笹垣空了的酒杯里倒酒,笹垣搶過酒瓶,先斟滿古賀的酒杯,接著才為自己倒酒。“是啊,被打入冷宮的不止這件案子,其他更大、更殘忍的案子,最後連兇手的邊都摸不到的也很多,每個案子都讓人懊喪,讓我們辦案的沒臉見人。但是,我特別放不下這件案子是有理由的。我覺得,因為這件案子沒破,害得好幾個無辜的人遭到不幸。”

  “怎麼說?”

  “有一株芽應該在那時就摘掉,因為沒摘,芽一天天成長茁壯,長大了還開了花,惡之花。”笹垣張開嘴,讓酒流進咽喉。

  古賀鬆開領帶和襯衫的第一顆紐扣。“你是說唐澤雪穗?”

  笹垣將手伸進外套的內袋,抽出一張折起的紙,放在古賀面前。

  “這是什麼?”

  “你看。”

  古賀把紙打開,濃濃的雙眉緊緊蹙起。“‘R&Y’大阪店開業……這是……”

  “唐澤雪穗的店。厲害吧,終於要進軍大阪了,在心齋橋。你看,上面說要在今年聖誕節前一天開業。”

  “這就是惡之花嗎?”古賀把傳單整齊地折好,放在笹垣面前。

  “算是結出來的果實吧。”

  “從什麼時候?老爹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唐澤雪穗?不對,那時還叫西本雪穗。”

  “在她還是西本雪穗的時候。桐原洋介被殺的第二年,西本文代也死了。從那件案子後,我對那女孩的看法就變了。”

  “那件案子好像是被當作意外結案了。可是,老爹到最後都堅持那不是單純的意外死亡。”

  “絕對不是。報告上說,被害人喝了平常不喝的酒,又吃了五倍於一般用量的感冒藥,哪有這種意外死亡?但很遺憾,那不是我們這組負責的,不能隨便表示意見。”

  “應該也有人認為是自殺,只是後來……”古賀雙手抱胸,臉上露出回想的表情。

  “是雪穗作證說她媽媽感冒了,身體畏寒時會喝杯裝清酒什麼的,才排除了自殺的可能。”

  “一般人不會想到女兒會作偽證啊。”

  “但是,除了雪穗,沒有人說文代感冒了,才有說謊的可能。”

  “何必說謊呢?對她來說,是自殺還是意外,沒有什麼差別吧?如果說前一年文代保了壽險,那或許是想要理賠金,可是又沒有這種事。再說,當時雪穗還是小學生,應該不會想到那裡……”古賀突然一副驚覺的樣子,“你該不會是說,文代是雪穗殺的吧?”

  古賀用了玩笑的語氣,笹垣卻沒有笑,說道:“我沒這麼說,但她可能動了什麼手腳。”

  “手腳?”

  “比如,她可能發現母親有自殺的徵兆,卻裝作沒有發現之類的。”

  “你是說,她希望文代死?”

  “文代死後不久,雪穗就被唐澤禮子收養了。或許她們很早之前就提過這件事了。很可能是文代不同意,但雪穗本人很想當養女。”

  “可是,總不會因為這樣就對親生母親見死不救吧?”

  “那女孩不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她隱瞞母親自殺還有另一個理由。可能這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形象。母親死於意外會引起世人同情,但若是自殺,就會被別人以有色眼光看待,懷疑背後有什麼不單純的原因。為將來著想,要選哪一邊應該很清楚。”

  “老爹的意思我懂,可……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古賀又點了兩瓶清酒。

  “我也一樣,當時沒有想到這些,是這些年來追查唐澤雪穗,才慢慢整理出這些想法。嘿,這個好吃!是用什麼炸的?”他用筷子夾起一小塊,仔細端詳。

  “你覺得呢?”古賀得意地笑。

  “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是什麼?這味道我沒嘗過。”

  “是納豆。”

  “納豆?那種爛掉的豆子?”

  “是啊。”古賀笑著把酒杯端到嘴邊,“就算老爹再怎麼討厭納豆,如果這樣做,應該也敢吃才對。”

  “哦,這就是那個黏不拉嘰的納豆啊。”笹垣嗅了嗅,再次細看後才放進嘴裡,滿口都是焦香味,“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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