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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君突然間傷感起來,弄得網維一時手足無措,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唉,對不起老夫失態了。”
林子君喝了口水,穩定一下情緒道,
“網公子,會弈否?”
“略知一二。”
“那麼網公子看看這盤殘局可有解。”
網維順他手所指,向小築內的一張石桌望去,石桌之上刻有橫豎各十九條線的圍棋棋盤,棋盤兩邊是兩隻相互盛著黑白子的瓷碗。而棋盤上擺的殘局則是異常的紛繁複雜、互相叫著生死結,看來是稱之為“珍瓏”的那種了。
“這是老夫長久以來下的一局棋,可是到了這種境地,老夫自己也解不開了。網公子如果有興致不防試試看。”
“那麼,晚輩獻醜了。”
他從瓷碗中取出一粒黑子,填了上去。
“哪裡,網公子這一手氣魄很大啊,正解北角之圍何為獻醜。”
林子君說著也從瓷碗中捏出一粒白子,回了一手,網維眉頭微微一皺,又下一子。兩人一來二去,不到一個小時竟已下了二、三十手,只是網維雖是才智敏捷、落子精妙,卻也不能分毫的挽回敗局。等到林子君三十二首下畢,網維站起來行禮道,
“晚輩輸了。”
“哈哈哈,如此看來,公子是贏不了,不過可以將滿盤皆輸的棋扳回十幾目,只輸兩目半,如此已相當了得了。”
“哪裡,林老前輩,如果一開始我先自將南邊那一子填下的話,說不定這棋可解。”
“南邊?你是說這一目?填在這裡的話等於這自殺幾十目。”
“是的,但取下幾十目以後,就有足夠的地方重新布陣了。”
“那網公子何不再試試?”
“不行啊,要我自殺這幾十目,我是做不到的。”
網維似乎是愛心太重了,竟然連棋盤上的子也斤斤計較起來。
“公子此言差異,所謂至之死地而後生,有時候要取得勝利,必要的犧牲還是不能猶豫的。”
“但我並無必勝的把握,因為一個毫無把握的勝利而犧牲,這不是為將者者改做的。”
“這麼說,網公子是不願再接這殘局了。”
“嗯。”
網維點點頭。
“那麼老夫來下這一手,公子可願再接這殘局呀?”
林子君說著從黑棋之中取出一子,將它自填一眼,接著“嘩嘩”的幾十目黑子被取了下去。
——他這是幹什麼,雖然說人生就如同時一局棋,但也不必真的這麼做吧。
網維被林子君的行為搞糊塗了,但林子君既已替他自殺了十幾目,再不坐下倒有些不盡人情了。
“呵呵,網公子可是願意替老夫下完這盤棋了。”
白鬍子老頭右手取棋,又下一粒白子。
現在的網維可與剛才不同了,一下子多了幾十個下子處,又少了被圍被困的危機,頓時精神爽朗。於是盪開一角,又飛、又接、又跳、又扳;瞞天過海、暗渡陳倉、草船借箭、調虎離山。他的下子越來越精妙、越來越離奇,並且每一步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的如同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般神鬼莫測。
第八十一手,網維單刀赴會,切斷白軍全線主力,林子君被困烏江,“四面楚歌”。
“哈哈哈,網公子真是天才啊!”
林子君輸了棋反而笑,倒也是有趣的要緊。
“老夫多年之心愿,今日可謂足矣。來來來,網公子若不棄今日我倆結為忘年兄弟如何?”
“啊!”
網維一時間傻了。
——這老頭沒有得老年痴呆吧?
哪裡還容他去想這種事,林子君早已走到他身邊,要和他結拜為兄弟了。
“網公子不願意嗎,還是看不起老夫?”
“不,哪裡、哪裡,我……很願意……的。”
網維語無倫次的答應了。
“那麼我們就以蒼天為盟、大地為約就在此結為異性兄弟罷。”
林子君拉著網維走到瑯環小築的門口。
“對了,網公子可有字號稱呼?”
林子君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字啊?”
網維回憶,
“好像我爺爺以前說過‘天地’是我的字。”
“嗯……有就好。”
林子君點著頭跪了下去,網維只能跟著屈膝。
“皇天在上,今日我林有道願與網天地結為異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不要,我不要和這個比我大四十五歲的老頭同年同月同日死,我虧大了
網維黯自失色,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子君把接下來的話給改了。
“……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求有兄弟知己之情,如此足矣。”
——呼
網維在心裡長長的出一口氣,然後照林子君的話再念了一遍,拜了八拜,結為金蘭。
“老爺。壽宴準備好了,是江小姐親自準備的。”
不知是否巧合,兩人剛爬起來,臘艷玲來喊吃飯了。
——是泉下的廚嗎?看來今天有好吃的了。
“好好好,這就去。賢弟你一定沒有吃到過這麼好吃的菜,江小姐做的菜是比特級廚師還要好的。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林子君敢情是樂糊塗了,竟然在網維面前吹噓起江泉的手藝來。不過說是吹噓的話,不如說是事實更恰當,江泉的廚藝的確又是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