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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有馬的頭子不知道這件事吧?”

  技師這次搖搖手。“怎會不知道。他們訂的目標數值,不簡化品保系統是不可能做到的。這件事他們應該跟社長報告過好幾次了,社長雖沒同意簡化系統,可是也沒說要降低目標數值,這等於強迫他們放棄品質保證。萬一出了事,就可以用這招來規避責任,實在很差勁。”

  穰治一臉不感興趣,但心中已燃起熊熊怒火,只覺得自己太老實了。

  原來,島原總一郎絲毫沒有意識到乘客的性命託付在他們手中,多賣多賺的貪念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春菜救回一命的機會,就被這種無謂之事剝奪了。

  救護員和醫生都盡力了,他們試圖完成自己的使命,卻因為一個老人遺忘了自己的使命,使他們徒勞無功。

  36

  夕紀的手機響起時,她正在回宿舍的路上。電話是菅沼庸子打來的,說中塚芳惠的病情發生變化,突然發高燒,現在很痛苦。

  夕紀立刻折返,在路上恰好看到計程車,雖然只是兩、三分鐘的車程,她還是坐上了車。

  回到醫院換上白袍,小跑步趕往病房。

  中塚芳惠的病症與上次類似,叫喚沒有回應,體溫達三十九度。由於是第二次,夕紀已懂得要領,向菅沼庸子下達了檢查指示之後,立刻聯絡負責的醫師。

  檢查之後發現是膽管發炎的情況惡化,趕來的主治醫師福島判斷只能動緊急手術,將所有發炎部位切除,置換成人工膽管,雖不知中塚芳惠有多少體力,但當下別無選擇。

  這次很快就聯絡上她的家人。二十分鐘後,中塚芳惠的女兒久美便出現在醫院裡。

  夕紀也進了手術室。儘管明天一早還有大手術,必須參與島原總一郎的大動脈瘤切除術這項大工程,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

  手術時間長達四小時,目前仍不知道是否成功。

  望著護士們將芳惠推離手術室門口,她看到久美和丈夫就在後面,福島正在向他們說明,夫妻倆專注地傾聽,一邊頻頻點頭。

  夕紀在加護病房觀察術後狀況時,福島來了。

  “讓我來吧。你最好去睡一下,明天還有手術吧。”

  “不好意思,謝謝您。我在值班室,有什麼事請叫我。”

  “嗯,辛苦了。”

  夕紀離開加護病房時,久美和丈夫也正好從會客室走出來。兩人一看到夕紀便站定,向她低頭行禮。

  “醫生,我媽多虧你照顧了,謝謝你。”久美說道。

  “詳細情況福島醫師已經告訴兩位了嗎?”

  “是啊,醫生說接下來只能看情況……”

  “是的,病灶已經去除了,現在只有靠本人的復原力了。如果燒退了,應該就沒事了。”

  兩人同時點頭。

  “醫生,那個,關於動脈瘤那方面。”丈夫先開口。

  “是。”才剛動完癌症切除的大手術,現在就要提這個嗎?夕紀開始感到厭煩。

  “你說過,不會馬上就破裂吧?”

  “我們是這麼認為的。”

  “既然這樣,”做丈夫的眨了眨眼才繼續說,“如果我岳母能度過這個難關,等她好一點,我們想接她回去。”

  夕紀盯著他看。“您是說出院嗎?”

  “是的。接下來是動脈瘤的手術,我們決定在媽有體力接受這個手術之前,接她回家照顧。”他和妻子互看一眼。

  “是嗎?這件事必須與福島醫師及山內醫師討論,不過應該沒問題。可是,之前您母親表示過,住在這裡比較輕鬆。”

  夕紀的話,讓做丈夫的有些難為情地搔搔頭。“以前我們只圖自己方便,真的很對不起媽。自家人不幫忙,本來治得好的病都治不好了。我們商量過了,既然醫生都為我們這麼辛苦,我們也要把自己做得到的做好。”

  夕紀點點頭。以前遇到這對夫妻都會產生的鬱悶感,瞬間煙消雲散。

  “福島醫生跟我們提過冰室醫生的事。”久美說道。

  夕紀大出意外。“提起我?”

  “是的。真對不起,原來醫生是住院醫生啊,我以前都不知道。”

  “我一開始應該說過了吧。”

  “我想也是,只是不知是忘得一乾二淨,還是完全沒聽進去……,我一直以為醫生跟其他醫生一樣。”

  “沒關係呀,這樣想就可以了,對患者來說都一樣。”

  “可是,住院醫生比較累吧!福島醫生也說,好像都沒時間休息吧?上一次也是,像今天,醫生也是第一個被叫來的。”

  夕紀的嘴角泛起笑意。第一次有患者的家人對她這麼說。“因為我還在學習,這是我的本分。”

  “可是,冰室醫生本來在心臟血管外科,跟膽管癌沒關係吧?我們之前都沒想到這件事,只把醫生當作是媽媽的主治醫生之一,真的很對不起。”

  “這……,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因為住院醫生要到各部門實習,累積經驗,所以不太管現在隸屬於哪一個部門。”

  “話是這麼說,醫生的工作還是很辛苦。對不對?”

  做丈夫的附和著點頭。“聽說,醫生明天一大早不是還有手術嗎?為我們忙到這麼晚,接著又有大手術要做,醫生的體力真好,我好佩服。”

  “這個工作的確需要體力。”

  “所以,我也跟老婆說,醫生這麼年輕,為了救媽媽盡心盡力,我們也要盡全力才對,所以決定把媽接回家照顧。”

  他的話讓夕紀的心頭一下子熱了起來,一時之間想不出得體的回答。

  “真的很感謝醫生。”做丈夫的這麼說,妻子也在一旁再次行禮。

  “哪裡……,別這麼客氣。在中塚女士好起來之前,讓我們一起努力吧!”

  “好的,拜託醫生了,我們也會努力的。”久美的眼眶有點泛紅。

  那麼,我失陪了——說完,夕紀轉身離開。她覺得要是再繼續談下去,一定也會跟著掉淚。

  在值班室躺下,心裡依然持續著輕微的亢奮。然而,這和手術後激昂的情緒截然不同,喜悅與輕快占據了心胸。

  不知道福島對他們說了什麼,也不曉得為什麼要向他們提起住院醫師的事。

  但成為住院醫師之後,第一次有患者家屬向她表達謝意。在這之前,她一直悲觀地想著,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究竟對醫院有沒有用處?對於患者到底有沒有幫上忙?

  現在,她認為自己或許辦得到。在這之前,她一直對於能不能勝任醫師這份工作感到不安。現在,不安依然存在,卻也看到了一線曙光。

  健介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有自己才能達成的使命,又再度浮現在腦海里。

  爸爸。夕紀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對父親說:我或許終於找到自己的使命了……

  也許是消除了心裡的疙瘩,她感覺終於能睡個好覺。

  設定早上六點的鬧鐘叫醒了她,雖然只睡了短短三個小時,腦筋卻很清醒。打開窗簾,明亮的光線照射進來。

  就要開始了,夕紀想。

  她決定不再胡思亂想,打算把所有心力投注在即將進行的手術。

  她盥洗完畢,整裝之後來到一樓,在商店買了麵包和牛奶。在手術前要提高血糖值,這是她剛擔任住院醫師時,指導醫師告訴她的。手術不可能比預定的提早完成,換句話說,如果想救患者,必須維持體力,無論手術延長多久,都要撐得下去。

  她正在無人的候診室啃麵包,卻有個男子從走廊上走過來,是張熟面孔,所以夕紀連忙把最後一口麵包和著牛奶吞下去。

  “好早啊。有手術的日子都這麼早嗎?”七尾笑著對她說。

  “七尾先生才是呢,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也不算。這裡可以坐嗎?”他指著夕紀旁邊的位置。

  請坐,她說著,順手把垃圾塞進塑膠袋。

  “島原先生的手術就要開始了。”

  “所以您才過來看看嗎?怕發生什麼事……”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很可能就像我前幾天跟你講的,是我自己胡思亂想。”

  “您上次是說,懷疑犯人與島原先生有私人恩怨,是吧。”

  “是的。怎麼了?”

  “沒有,我沒想起什麼。只是昨天傍晚剛好有機會和島原先生說話,我問他是否曾因瑕疵車的問題受到攻擊。”

  聽夕紀這麼說,七尾的眼睛微微睜大。“你這問題真大膽。那,島原社長怎麼說?”

  “他的意思是說,當然不是沒有,不過那些都是惡作劇,他沒有理會。”

  “很像他的作風。”七尾露出苦笑。

  “他也表示,對於因瑕疵車受害的人,該賠的都賠了,只有趁機要錢的人才會找上門來。”

  “原來如此。不過,並不是直接受害的人才是受害者啊。”七尾以喃喃自語的語氣說道。

  “您的意思是?”

  “我是說,也有可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遭人怨恨。”說著,他從懷裡取出一張折小的紙。“這是列印的新聞,這裡不是有一則報導說,因瑕疵車熄火造成交通阻塞嗎?載著傷患的救護車因此不得不繞道。”

  “可以借我看嗎?”

  “請,特別讓你看,這是我瞞著上司私下調查的事,所以不能說是調查上的機密。”

  夕紀瀏覽七尾遞的報導,內容的確一如他所描述的。

  “救護車上的患者最後沒有救活。如果沒繞道能不能救回一條命也不得而知,但對於患者家屬來說,這種事很難接受吧。”

  “的確。那麼,您是說犯人是這個患者的家人?”夕紀一邊歸還報導一邊問。

  “還不知道。即使不是家人,如果是和患者有密切關係的人,對島原社長懷恨在心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您是說男女朋友?”

  夕紀這麼問,但七尾只是歪著頭露出別有含意的笑容,顯然是避免把話說得太明白。

  “不好意思,待會兒你有重大工作要做,還耽誤你的時間。請加油。”說完,七尾折起那張紙,準備放回口袋。這時候,夾在裡面的一張紙飄落,夕紀拾了起來,原來是張照片,看來是在滑雪場拍的,照片上穿著滑雪裝的年輕人個個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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