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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奕此時的模樣是不可能不對任何一個男人產生強烈刺激的,何況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酒鬼。

  兩個醉鬼很快發現了林奕,格格笑著東倒西歪的朝她走了過來。

  林奕尖叫一聲轉身便跑,身後不遠響著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夾著粗俗的調笑和叫罵,一個酒瓶擦著頭頂飛了過去,在地上砸得粉碎。

  林奕尖叫著向前狂奔,月光下映出街道盡頭白樓那巍峨的剪影。

  林奕已經顧不得一切了,瘋狂的朝白樓的方向跑去,鐵花大門鎖著,林奕手腳並用的爬上大門,翻過門頂跳了下去。

  腳下一軟,跌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門外很久都沒有聲音,看來已經將那兩個醉鬼甩脫了。

  聲音是來自門內的。裊裊落落,曳著紗一般的拖腔。

  “偶然間心似繾,在梅樹邊。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幷香魂一片,陰雨梅天……”

  林奕聽出來了,是牡丹亭尋夢裡的一段江兒水。林奕不記得聽到過如此之美的杜麗娘。

  (註:都說了素京劇滴,還總拿牡丹說事,汗啊……偶倒素想再用一次春閨夢,然則總覺得侵犯版權麼……再說程先生8收女弟子滴= =……崑曲滴一大好處就素8用管版權滴事體……起碼偶知道梅程都唱過牡丹滴,那就扯過來用唄……)

  窗戶上映出了靜棠的影子,水袖漫曳,摺扇輕揚,那身影美得近乎發瘋。

  他不是沒有舌頭麼?

  林奕心間悚然一顫,忽然想到了香案上的留聲機,便又微微緩了下來。

  唱完了尋夢,便又掉過頭,重新從遊園唱起。

  杜麗娘紗一般清潤的嗓音間夾著春香伶俐的脆聲,林奕忽然想起了那張劇照,這會是靜棠曾經的聲音麼……

  拖拖曳曳,漸漸唱到那段著名的皂羅袍,“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啊,小姐,這是青山。”春香黃鶯般的聲音開始在麗娘裊裊的曳腔中啁啾起落。“這是杜鵑花。”“那是荼靡花。”“啊,小姐,是花都開,惟有這牡丹還早哩。”

  窗上的影子忽然低下頭來,漫曳的水磨腔中,聽到喉嚨深處強哽出的斷續而含混的哭聲。

  “觀之不足由他繾,便賞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倒不如興盡回家閒過遣……”

  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汗漸漸被風吹涼,才終於感到刺骨的寒。

  林奕撐著地面勉強站了起來,除了自己的房間,她現在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房間裡一片寂靜,剛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場夢,寒風陣陣從暗窗透亮的洞口灌了進來。

  林奕打開燈,看到了床單上乾涸的血跡。

  地板上掉著兩枝散落的珠翹。

  林奕小心的拾起珠翹,是戲子頭上用的。走到床邊,用手指沾了沾那血跡,粘稠的,放到鼻邊,嗅出濃濃的血腥味,似乎是真的人血。

  關上暗窗和門,在床上木然的坐到天亮。樓下裊裊的戲聲也一直響到了天亮。

  七

  宅子裡莫名奇妙的安靜了。

  白芩如依舊每日辛苦的上班,時不時的加班,林奕也漸漸適應了中產主婦閒淡懶散的家居生活。

  宅子裡再沒有任何異常發生,剛來頭幾天的那些事情,仿佛就是一場夢幻。林奕有時從抽屜里重新翻出那兩枝珠翹,在手裡細細的把玩,才又一次確信這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真實的發生過。

  還總時不時的想起那個血字,如掩在心底的一片陰霾,是自己奇蹟般的逃脫破掉了那個詛咒麼?

  還是另外一種可能?

  白芩如忙了將近半個月,才終於有了一個難得的周末。

  “當初是你鬧著要回上海,結果現在回來了,反倒沒時間陪你了。”白芩如笑道。

  “最近時局動盪,忙過這一陣,應該會好一些吧。”

  白芩如微微嘆了口氣,“但願吧。”

  “你好不容易在家休息一天,總得怎麼慶祝一下。”林奕笑道。

  白芩如想了想,“我記得這宅子裡還藏著幾瓶陳年法國洋酒,讓靜棠拿一瓶出來,我們小酌一下如何?”

  “好啊,”林奕興奮的叫道,“只是,你的身體……”

  白芩如擺擺手,“不要緊,葡萄酒是養胃的。”

  明亮的光線從垂著淡藍窗簾的立式窗戶外透了進來,在雕花檀木餐桌上映出朦朧的白光,景泰藍觚里剛買回來的百合花帶著露珠,張開惺忪的彎曲花瓣。奇異而又非常和諧的中西合璧。白芩如說過,這是沈小姐的手筆。

  靜棠將酒送了過來,白芩如示意他可以離開了,靜棠點點頭,退了出去。

  真正的小酌是要從頭享受整個過程的。

  長頸瓶上印著燙金的花體洋文,清亮的液體在深色的玻璃里漾出迷離的色彩。

  白芩如撕去瓶口的封皮,取過開瓶鑽,一點點旋進瓶塞,將那長長的軟木塞起了出來。在兩人面前的高腳杯里各斟上小半杯,琥珀色的晶瑩液體,散發著一股馥郁的芳香。上等的干邑白蘭地。

  林奕微笑著拈起酒杯,舉到面前,看著杯中陸離蕩漾的清亮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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