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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呀小姐,你這找我就找對人了,不是我自吹,這活計,換了別人,還不一定給你做得了……”那滿口酒氣的大鬍子拍著胸脯大聲說道。

  林奕笑了笑,“跟我走吧。”

  “小姐,你住這裡啊,怪不得這麼漂亮……”

  林奕淡淡笑了笑,不去搭理那鎖匠邏輯紊亂的恭維。

  “就這扇門,門房出去了,我要進去拿東西。”林奕帶著鎖匠穿過門房的外間,指著盡頭的門說道。

  直接打開鐵柵欄門上的銅鎖當然更好,但是一則那把大鎖顯然需要更多時間,二則,讓外人看到這樣一扇門未必是什麼好事。更何況,林奕也不得不承認,她也想以此為藉口看看靜棠的房間裡到底有什麼。

  開鎖的過程比預想的慢了很多,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門仍然密閉如故。鎖匠試了又試,大串的夜鶯在手中丁當作響,他擦了擦汗,尷尬的笑了笑,“好宅子就是不一樣,這鎖太難開了。”

  林奕總不時神經質的回過頭去看看大門,是不是靜棠回來了,雕花大門外空空如也。

  又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鎖終於嗒的一聲被打開了。

  林奕禮貌的打消了鎖匠推開房門的企圖,用白芩如頭天留在床頭抽屜里的零錢付了帳。

  送走鎖匠,重新進入門房。

  裡面這房間現在是屬於她的了。

  林奕伸手輕輕推開門,滿室一片熒熒的燭影,映出光怪陸離的色彩,一股極為奇異的幽蘭淡香撲鼻而來。

  眼睛漸漸適應了室內的光線,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祭壇一般的暗室里。兩側的長几上擺滿了高高低低的白色蠟燭,無數淡白的燭焰在昏暗中詭異的躍動,蠟燭後面擺滿了像是劇院後台用的高高的衣架,上面掛著各式各樣的戲衫,花褶子,青褶子,長靠,短靠,紅帔,團鳳蟒……長裾及地,繡花斑斕,在燭光里泛出各色迷離的華彩。燭道的盡頭,站著微笑著的沈小姐。

  林奕打了個寒噤,才發現那是一幅真人大小的沈小姐全身照片,比白芩如給她看過的那張似乎還要年輕幾歲,一襲白色的旗袍,光彩照人,明亮的眸子就像是看得見她似的。

  照片旁邊是一張雕花香案,磁爐里插著細長的束香,室內的蘭花異香就是從那裡發出來的。香案的另一邊放著留聲機,一疊陳舊的書信和幾本發黃的相冊,林奕伸手翻了翻,都是沈小姐的照片,各種各樣的照片。最上面一本相冊的扉頁上,貼著一張牡丹亭的劇照,上面的兩個戲子都不到二十歲,依稀辨出杜麗娘是沈小姐,春香是靜棠。

  已經過了很久,靜棠說不定快回來了,她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環顧四周,終於發現右邊的兩架褶子之間露出垂著的帷幔。掀開帷幔走進去,裡面是個布置簡樸的臥室。

  林奕一眼看到了放在靠牆桌子上的飯匣,正是靜棠從樓里出來時手裡提的那一隻。

  林奕走過去拉開匣子的最下面一層,裡面果然躺著一串黃銅鑰匙。

  取了鑰匙,退出房間,虛掩上門。

  穿過天井來到右邊的樓下,將最大的那把鑰匙插入鎖中試了試,銅鎖嗒的一聲開了。林奕伸手拉開沉重的柵欄門,發出尖細的吱呀一聲。樓里忽然傳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鑰匙幾乎從林奕手中掉到了地上。

  林奕在門口呆呆站了移時,沒有其他的動靜了。

  她彎腰撿起鑰匙,進了鐵門朝樓上走去。

  樓道中非常昏暗,幾乎看不清腳下的台階,空氣中飄浮著一股陳年的腐臭氣息,甚至有些刺鼻,嗆得人喘不過氣。

  樓梯又折過一道彎,外面便是梧桐的濃蔭遮蔽下的二樓走廊了。

  林奕踏上走廊,鞋跟隨著每一步的落腳在木質地板上敲出沉重而空洞的聲音。腐臭氣息越來越濃烈了。

  走廊盡頭是兩扇緊閉著的雕著華麗渦紋的木質大門,那就是主臥室了。

  前面忽然響起一串沙啞的格格笑聲,拖著喉頭深處遊絲般的顫抖尾音。

  那尾音她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連續兩夜聽到的飄移鬼泣。

  笑聲中不斷傳來低沉而不規則的撞擊聲。

  林奕一步步朝前走去。

  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右邊牆壁上忽然一聲沉重的悶響,林奕轉過頭,雙眼正對上一雙慘白的眼睛,眼睛下歪斜的嘴巴對著她格格的冷笑。

  厚重的木門上開了一個方形的洞口,亘著一根根的欄杆,底部留著送飯的缺口,欄杆裡面露出一張慘白而污穢不堪的臉,雙眼瞳仁強直性的拉扯著上翻,露出白森森的眼白和血紅的眼瞼,瘦得白骨一樣的手指皮肉綻開的狠命摳著欄杆,不斷衝著林奕發出半哭半笑尖厲可恐的嚎叫。

  林奕漸漸看清了,這是一張女人的臉,還很年輕,甚至還有幾分姿色,卻顯出一種莫名的詭譎,五官都好好的長在原地,沒有殘損,沒有移位,但是整張臉卻似完完全全的錯亂了,無論如何說不出哪裡不對,只覺得錯亂得幾乎不像是人的臉,像是被打碎撕裂再重新胡亂的拼接過了。

  惟一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沈小姐。

  林奕完全無法形容這種感覺,這不像是一般的瘋癲,不像是見過和可能見到的情形,似乎直覺中能感受到什麼東西,但又始終無法明晰起來。林奕呆呆的站著,對著這張嚎叫的錯亂的臉,她忽然說得出這感覺了,這女人的魂似乎被什麼東西生生扯掉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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