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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井揚了揚頭,用眼神叫來了站在對面牆角的服務生。

  “今晚想吃點清淡的東西,你覺得燒賣怎麼樣?”

  “我什麼都好。就聽你的吧!哪怕現在就開始學習中國話,今晚也是來不及了。”

  “燒賣和米飯,兩位都是。”

  花井吩咐站在身旁的服務生道。服務生梳著二戰剛結束時流行的攝政頭(註:攝政頭(regentstyle),額前向上,兩側全部往後梳的髮型,是貓王、詹姆斯,迪恩等人所喜歡的髮型。),頭髮上塗了厚厚的髮蠟。前額上分布著數條深深的皺紋,其間長著青春痘。

  “九點之前我必須走,請幫忙催一下,別耽誤了。”

  說著,花井伸出手指將不知什麼時候準備好的千圓鈔票塞進了服務生的掌心裡。

  03

  花井在凌晨四點鐘醒來。不是因為旅館的寢具睡不習慣,而是因為接下來就將返回東京謀殺寺崗了;想起這事,花井還是難以抑制內心的興奮,根本無法睡熟。

  起身點燃煤氣爐,花井重新坐回床上,慢悠悠地抽起煙來。

  雖然位於熱海,但在這家建在山邊的溫泉旅館到了半夜就會停止熱水供應。本想一起床就去淋個浴平靜心情,卻見浴室門扉上貼了告示:八點以後恢復熱水供應。

  等到五點半,花井託辭去錦浦看日出而離開旅館,隨即走下山坡前往車站。

  他計劃搭乘五點四十二分的“第二生駒”回東京。

  在車上遇到熟人可不妙,不過,因為是星期天的長途列車而非湘南電車,似乎不用有這方面的擔心。儘管如此,為了謹慎起見,花井還是選了一節最擁擠的車廂。

  六點五十八分,列車到達大船。花井在這裡買了四盒燒賣便當,抓緊時間衝上了正要啟動的列車。倚靠在車廂連結段的角落裡,任身體隨車廂的搖晃而搖晃,他閉上眼睛,將犯罪計劃再次檢討了一次,以確保萬無一失。這樣做倒是幫他輕鬆消磨掉了車上這段難熬的時間。

  到東京比預計時間稍晚,已經八點多了。花井直接乘地鐵到池袋,接著,坐西武電車直達保谷。他也想過叫計程車,可又擔心被人記住面孔,因此,為保險起見,他最終選擇了電車。

  電車越接近保谷,花井的內心就越難以平靜,說不清是期待還是不安,到最後連一動不動地坐著都逐漸變成一種痛苦。這種痛楚,感覺起來和爛醉時翻騰的嘔吐感十分相似。他時而豎著耳朵,聆聽兩個大學生悄聲交流考試作弊的方法,時而看看車廂內印刷的雪山GG,竭力讓自己平靜。

  花井做了充分的事前準備,作案細節也經過縝密檢討,所以,走出保谷車站以後的他已經成竹在胸,毫不遲疑。星期日清晨,行人不如平時般擁擠,這一點也在花井的計算之中。他豎起外套的衣領,埋著頭疾步向前走。

  低著頭走路,讓花井看到一些平時很少進入眼帘的小東西。首先,地上有不少生鏽的舊鐵釘。當他看到一路上有將近十個釘在皮鞋底上的小鐵片時,不由得感慨:看來修鞋店的生意絕不會冷清下去。

  路旁有個洞穴,是為更換地下水管新挖的。紅色的警示燈被人踏碎了,大概是醉漢摔傷或者掉進洞裡的緣故吧,洞旁還殘留著幾許血滴的痕跡。就像見到了什麼厭惡的東西一樣,花井猛地抬起眼,避開了它。眼神突然和行人相遇令他很緊張,於是,他又匆忙低下了頭。

  從小時候起,他就很怕見血。

  記得中學時,一次自然課做實驗解剖青蛙,他被嚇得面無血色,還從實驗室的樓梯上滾落下去,惹來同學們好一陣嘲笑。從這個意義上講,花井是一個膽小的殺手。今天的殺人,他也早盤算好,要使用不見血的方法。

  花井很清楚,獨身的寺岡有個習慣,星期天上午一定會酣睡到十一點左右。站在玄關叫了四聲,寺岡才終於從睡夢中醒來,睡意朦朧地應聲開了門。

  “怎麼?”

  寺岡滿臉意外。睡衣外套了一件不知是人造絲還是其他什麼材質的短褂,瑟縮的肩膀顯出他很冷。

  “抱歉抱歉!我突然發現昨晚那張支票蓋錯了印章。因為是兩家銀行的戶頭,登記印章不一樣,所以我弄錯了。急忙趕過來,就是想重新給你開一張。”

  “是嗎?那請進屋來吧!不過,如此粗心大意很叫人失望呢!”

  “正因為這樣,我才大清早地從大磯的家裡趕過來呀。犯不著發那麼大火!”

  “我沒有發火啊!”

  “老婆看我的眼神有些疑神疑鬼。不過,估計是你做的好事,她現在好像比較信任我了,並沒有多說什麼。”

  花井迅速地掃視著屋內的情況,同時不留痕跡地說話討好寺岡。只有兩間房,卻收拾得非常整潔。不同於絕大多數單身男子,寺岡的鞋柜上甚至還放著一盆早開的水仙。

  “沒來得及吃早餐,我買了些東西。怎麼樣?一起吃一些吧!”

  穿過六塊榻榻米大的房間,花井將新開的支票遞給寺岡,然後從公文包里取出了便當。花井覺得自己必須做得足夠隨意,這樣才可以避免引起寺岡的戒心,以至於擔心被自己投毒。事前,花井一直覺的這是難度最大的環節,但實際情況卻比他想像中容易。將支票放進衣櫥後,寺岡眨了眨那雙小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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