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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不定主意了,只好打電話給姐姐。

  姐姐聽了她的描述,說:“別擔心,J州那邊不會相信傳言的,如果真有人想在背後暗算你,向J州那邊打小報告,J州也不會相信,打小報告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再說,美國的單位也不敢因為癌症就不錄用你,不然你可以告他們歧視。”

  “歧視什麼?”

  “像你這種情況,最好告了,性別歧視,年齡歧視,身體狀況歧視,想告哪條就可以告哪條,三條一起告也行。”

  “但他們哪裡會那麼傻,直接說是因為癌症不要我的?他們可以隨便找個理由……”

  “不會的,J州那個單位我知道,很正宗的美國機構,名氣很大,名聲很好,對他們來說,機會均等就是真正的機會均等,不是喊著好聽的一句口號,他們是從心裡信奉這個,也從實際上維護這個的,只要他們認為你合格,他們就會錄用你,不管你是哪個民族,哪個政黨,哪個性別,哪個年齡段。”

  “但我這不是性別民族的問題,是身體的問題。”

  “身體的問題也一樣,凡是這種個人不能控制的因素,他們都不會當成你的過錯。除非你吸毒,是癮君子,否則他們不會因為你的身體條件不錄用你。”

  她希望美國就像姐姐說的這麼好,她希望J州那個單位就像姐姐說的這麼好,這樣才讓人有盼頭,有奮鬥的目標,也有奮鬥的動力。如果這是在中國,她肯定被人暗算了。或者可以說,如果這是在中國,她根本就不會有這個面試的機會,奔四的女人了,誰要?

  現在她最怕的就是自己得癌症的消息是從醫院傳出去的,雖然她想不出從醫院怎麼能傳出去,但她不能不想到這種可能,這是讓她不寒而慄的一種可能,因為這就意味著她的癌症不是謠言,而是事實。

  但她不敢打電話到醫院去問,怕聽到自己最怕聽到的消息,總覺得挨一天是一天,好像只要不從Z醫生那裡聽到“癌症”兩個字,她就不會是癌症一樣。

  姐姐還記著她病理報告的事,打電話來詢問:“不是說個把星期就能知道病理分析結果的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消息?是不是醫生打過電話你沒接到?”

  “應該沒有,因為這段時間丁丁放了假,我一直待在家裡,手機也是隨身帶著,如果Z醫生打過電話,我應該會接到。”

  姐姐轉而安慰她:“那就說明沒事,如果有事,醫生肯定會想方設法通知到你。”

  她也願意這麼想,但也不能排除Z醫生是在等術後一個月複診時再告訴她。最後她實在受不了懸而未決的煎熬了,終於鼓起勇氣往Z醫生的診室打了個電話。

  照例只能打到前台,但她說了手術的事,前台就答應轉到Z醫生的診室去。她等了一會,有個男人接了電話,自稱是Z醫生的助手,說Z醫生現在不在,不能來接電話,有什麼事可以跟他說。

  她不知道助手是幹啥的,尤其不知道一個男的幹嗎跑到婦科去當助手。但她急於知道自己的病情,就打聽道:“我就是想問問我手術的病理報告出來沒有。”

  那人問了她的姓名生日之類,查了一下,匯報說:“良性的。”

  她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但又想知道得更詳細一點,便問:“是不是非典型增生?”

  那邊不知道說了個什麼,她沒聽清,再追問一次,那人就說:“你跟Z醫生不是有個術後複診嗎?等你跟她見面時,她會詳細告訴你的。”

  她謝了那位助手,掛了電話。但她越想越覺得不安心,她跟Z醫生的術後複診定在手術一個月後,那就意味著她還得等幾個星期才能見到Z醫生,那不是活受煎熬嗎?為什麼這個助手不能在電話里告訴她具體結果呢?如果是非典型增生,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是就說是,不是就說不是,幹嗎要吞吞吐吐,讓Z醫生親自告訴她?

  現在她很後悔把那張獲知信息授權取消掉了,不然可以讓韓國人去調閱病理分析報告,那她就能及時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了。但她實在不好意思又去簽一張獲知信息授權,只好暗罵自己眼光短淺。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給韓國人打個電話,諮詢良性在她這種情況下意味著什麼。

  韓國人沒立即回答,卻說想跟她談談,把她嚇壞了,以為自己把英語裡“良性”和“惡性”兩個詞記反了。

  她慌忙回答說:“我在家,你過來吧。”

  她猛然想到是不是韓國人知道她取消了那個授權聲明,在生她的氣,要上門來興師問罪?

  她還沒想好怎麼對韓國人解釋為什麼取消授權聲明,韓國人已經來到門前了。

  她去開了門,決定還是採取“誠實為上”的政策,老老實實把取消授權聲明的事告訴韓國人,如果韓國人要罵她,那也是她自討的。

  她一邊帶頭往客廳走,一邊抱歉:“太對不起了,我那時以為是你把這事告訴溫的,所以我就去醫院取消了我簽給你的那個獲知信息授權。”

  韓國人似乎剛聽到這個新聞:“你取消了?”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如果我不向他們調閱你的病歷,我怎麼會知道呢?”

  “哦,是這樣,那你今天?”

  “我今天是為別的事來的,不,應該說跟這事也相關,但不是你取消授權的事。”

  “那是什麼事?”

  韓國人猶豫了一下,說:“我知道這事超出了我的職權範圍,也不符合我的職業道德。我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這個關子賣得好,搞得她心癢難熬,也顧不上韓國人的職業道德了,體己地說:“沒事,你告訴我吧,我這人不愛傳話,保證不會說出去。”

  “我知道你不會說出去,但我怕你告訴你丈夫,他會說出去。”

  “那我就不告訴他。”

  韓國人好像下了決心:“好吧,那我就告訴你吧。是這樣的,我前天去我那個朋友金醫生那裡,找她有點事,她到另一間診室看病人去了,我待在她的辦公室,她的電腦一直都是開著的,我無意中看了一眼,看見了溫的名字。”

  “溫?她的名字怎麼會在金醫生的電腦里?”

  “不是金醫生的私人電腦,是醫院的電腦,溫是她的病人。”

  “溫是金醫生的病人?”

  “嗯。”

  “她有婦科病?什麼病?”

  “我也覺得很好奇,就看了一下她的資料,結果發現她是到那裡做抹片檢查的。”

  “真的?是常規體檢嗎?”

  “問題就在這裡,不是常規體檢,只是抹片檢查。”

  “她有HPV嗎?”

  “沒有。”

  這個結果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由得脫口而出:“那就不是她。”

  “什麼不是她?”

  她猶豫著不肯回答。

  韓國人說:“你的意思是不是那就說明她跟你丈夫之間沒什麼?”

  她想了想,說:“其實也不能證明這點哈。HPV是可以由自身免疫系統清除掉的,如果她曾經有HPV,傳給了我丈夫,我丈夫再傳給我,而她的自身免疫系統能力強,清除了她的HPV,但我的自身免疫系統能力弱,沒能清除我的HPV,於是我就落得這樣的下場,而她什麼事都沒有。”

  “這個完全有可能。”

  “你每天跟他們在一起,都在實驗室工作,你覺得他們有沒有這事呢?”

  韓國人坦率地說:“我也說不準,感覺他們有,但沒什麼證據。我是儘量待在實驗室里的,但我在醫院那邊也有些工作,經常會有病人叫我,有時不得不離開實驗室到醫院那邊去,就不知道他們乾沒幹什麼了。”

  韓國人推心置腹地說:“他們現階段的情況,很像我前夫當年剛開始出軌時的情況,你知道他心不在你身上了,看你不順眼了,對你沒興趣了,在性方面也跟你沒什麼接觸了,你從你這邊可以感覺到很多問題,但你抓不住他們那方面的把柄。”

  丁乙很感興趣地問:“那你怎麼辦?”

  “我?跟你一樣,什麼也不辦,只把自己的前程抓緊。”

  “你幹嗎要‘什麼也不辦’呢?難道不能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韓國人苦笑一下:“這怎麼防止?除非把那個護士趕走,不然的話,他們兩人已經有了感情,我越阻攔,他們越靠得近。”

  “那就讓你丈夫把那個護士趕走。”

  “其實趕走也沒用,如果我讓我前夫把她趕走,她就成了受害者,弱勢,需要保護的人,而我就成了萬惡的皇后。他即使不追隨她而去,也會恨我一輩子。”

  “那照你這麼說,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就看你要什麼了。如果你要的是婚姻,是丈夫的軀殼,當然有辦法;但如果你要的是愛情,是丈夫的心,那就沒什麼辦法了。”

  “那你後來是怎麼證實他真的出軌了的?”

  “是另一個護士撞見了,告訴了我,我質問了他,他自己承認了。”

  她同情地說:“那你一定很難過!”

  “其實不然,最難過的是懷疑他出軌,卻沒有證據的時候,那時每天都是惶惑的,不知道他究竟出軌了沒有。有時想乾脆跟他離婚算了,但又怕冤枉了他;有時想閉著眼睛,就當他沒出軌,但又沒法說服自己閉上眼睛,即使閉上都能看見他跟她在一起的樣子。等到真的證實了,聽他親口承認了,反而不難過了。”

  “是你提出離婚的?”

  “嗯,他並不想離婚,他說那個護士學歷低,素質也不高,連長相都不如我,他家裡人肯定不會同意。”

  她生氣地說:“他知道這些,幹嗎還要跟她好呢?”

  “他說只是一時的新鮮,說我很忙,沒時間跟他在一起。”

  “你那時真的很忙嗎?”

  “忙是有點忙,你不知道我們韓國那邊的風俗,當醫生的,下班之後經常會一起到酒吧喝酒。”

  “什麼?你們女醫生也到酒吧喝酒?”

  “是啊,可能是工作壓力大,需要輕鬆一下吧。”

  “那你幹嗎不回家去跟丈夫在一起呢?”

  “他也是醫生,下班之後不是一樣去酒吧嗎?我們都是老闆帶著去,能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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