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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老爸也是一樣。”

  輕蔑的笑容浮現在他臉上。之後,大概是因為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一樹心滿意足地背過身,準備出去。就在那時,我突然撿起腳邊的木料,高高舉起,瞄準他的後腦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等我恢復理智,他已經癱倒在我腳邊,沒有了動靜。

  怎麼辦?昏暗之中我看到腳邊的菸蒂,想起那是一樹抽剩下的,便伸手從他褲子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把鋸木屑集中起來點燃。火勢比我想像的還要猛烈。這樣一定沒問題了,我確信。手上的燒傷就是那時弄的。

  我抱起你走到外面,看著火舌覆蓋了整座倉庫,這才跑向距離堆積場最近的人家。

  之後,就和之前信中寫的一樣了。

  我本以為人們會把起火的原因歸結為一樹的菸蒂,可從你的裙子口袋中發現的紙條,讓大家知道了將你們關起來的人是康孝,於是懷疑的目光便轉向了他。第二天早上,康孝自殺,對他的懷疑就更深了。不過,之後也沒人再追究起火的原因了。

  康孝之所以自殺,也許是他覺得不管起火原因是什麼,都是因為自己把一樹關在倉庫里,才導致他被燒死的吧。殺死一樹的人其實是我。康孝的死也是我害的。

  我奪走了兩個兒時玩伴的性命,真是混帳透頂。

  不過,沒想到我把一樹打倒在地的場景,竟然被你看見了。

  我進到倉庫里時你已經失去意識倒在地上,那時我便明白,真相永遠不會為人所知。當我得知你把那起事件的前前後後徹底忘了時,更是鬆了一口氣呢。不過,不能大意,超過訴訟時效【戰後日本刑事訴訟法規定,殺人等最高刑為死刑的罪行訴訟時效為15年。2010年4月,日本內閣通過《刑事訴訟法》和《刑法》修正案。該修正案的主要內容即是廢除或延長殺人等罪名的訴訟時效。】之前,我還是得好好看著你。

  不過,似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別說是恢復記憶了,你一直規規矩矩地守著我們的約定,連提都不提,還一直深信是我將你從火中救了出來,對我百分之百地信任。就在我覺得大概已經沒問題了的時候,對你的監視也膩煩了。

  申請參加國際志願者隊,就是為了從你身邊逃開。得知派遣國的治安狀況非常糟糕,我不禁笑了起來:“這不正適合我嘛。”

  誰知你竟然在信中提起了那起事件。就在我以為我的謊言完美無缺地騙過你的時候,你恢復了記憶。這真是預想之外的目擊情報啊。

  殺人這樣的重罪,即便編織謊言,也無法將其徹底抹去吧。我一直對你說,“乘以0”並不是指這種事,其實我自己也沒有真正理解。真是太愚蠢了。

  我該如何了結這件事呢?

  就算去村上的派出所也無濟於事吧。

  不過,這封信寄到你那裡時,時效應該已經過了。

  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

  祝你幸福。

  永別了。

  純一 十一月五日

  ■

  最愛的你:

  希望這封信能夠順利到達你的手中。

  有件事我必須向你匯報——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不過,首先我得告訴你在寫上一封信前發生的事。

  英語會話小組的阿部確實如你所說,是男性。他和誰都很處得來,所以我完全沒想過他會對我抱有好感。可是,在那個夏天的燒烤之行以後,他好幾次邀我和他單獨吃飯。我以已經有交往對象為由拒絕了他。可他說,公司里都傳言說我現在是單身。於是,我告訴他你參加了國際志願者隊,現在去P國赴任了。

  也許我不該這麼說的。他知道我周末有空,便組織英語會話小組的同事們一起吃飯。我想有別人在應該沒什麼問題,那就參加一下吧,誰知他坐在我旁邊,突然抽起煙來。我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非常糟糕,便早早離席了。

  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我一閉上眼,那天所發生的片段便浮現出來。最初我以為是做夢——因為從你的信里知道了那天的事,所以以此為基礎自己想像出了那些畫面。比如自行車筐里放了紙條,騎往材料堆積場,路上看見了你,等等。

  然而,漸漸地,那些畫面變換成你從沒說起過的、甚至不會知道的場景。一樹君的煙味、為了爬出窗戶而踩在他背上的腳底的觸感,它們鮮明地在我身體中甦醒,完全不似夢境。我確信,那是我自己實際經歷過的事。

  再然後,畫面中浮現出了拿著木料的你的背影。我不知所措,只能一股腦兒地寫在信里寄去給你。

  之後過了一周。

  阿部說我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邀我一起去吃點好吃的東西。我答應了。明明不能喝酒,卻硬是喝了很多。不能否認,那時的我已經自暴自棄了。後來,阿部把搖搖晃晃腳步不穩的我送上計程車,帶回了他自己的公寓。進到房間後,阿部抽了一支煙。他對著菸灰缸里按熄的菸蒂發了好一會呆,突然一把將我抱起,按倒在床上……我抵抗著,被他狠狠打了一耳光。

  就在那一瞬間,封印在心底最深處的記憶甦醒了。

  伴隨著滿溢的記憶的是我無比痛苦的慘叫。阿部迅速從我身上下來。他恐懼地看著我,讓我趕緊走。

  現在,即使不閉上眼睛,我也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天所發生的一切。包括倉庫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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