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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壓低聲音叫她,她只稍稍別過頭來。

  “瑪亞說,聯邦軍是阻止不了的。南斯拉夫的總理……守屋,你知道他們的總理是誰嗎?”

  “……”

  “馬可維奇。馬可維奇無法阻止已經採取行動的聯邦軍。而聯邦軍不停止攻擊,斯洛維尼亞也無法停手。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不懂。無法理解。

  太刀洗在大廳中央停下腳步。

  “哦,還有,瑪亞7月10日要離開日本。いずる說要辦歡送會,問守屋要不要來。瑪亞說很想知道日本酒是什麼味道。”

  我稍稍仰頭看天花板。

  “瑪亞……明知道不會結束,還要回去?”

  和這句摻雜著擔心的語氣相反,太刀洗接下來的話顯得十分乾脆。

  “好像是。”

  太刀洗應該不是出於惡意才這麼回答的。她平常對答就是種態度,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是這一刻,我心裡卻對太刀洗產生一股暴躁的情緒,強烈得無可抑制。我脫口而出:

  “船老大,瑪亞回不回去,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太刀洗連眉毛都不動一下。

  “是啊。不過,不擔心這種說法不對。瑪亞是基於信念才決定這麼做的,我在這裡擔心也太奇怪了,只是這樣而已。”

  這是什麼話啊!

  “既然這樣,”

  我吞了一口唾沫,在衝動之下說:

  “假如我要死了,你也是一句‘我在這裡擔心也太奇怪了’就算了嗎?”

  “哎呀,守屋,你要死啊?”

  “我是說假如。”

  我覺得,太刀洗的嘴唇上出現了淺淺的笑。

  “你用來比喻的這個假設太糟了,我沒辦法回答。”

  我實在無法不把她的表情當成嘲笑。我明知道太刀洗是不會嘲笑別人的。

  齊平的長髮晃動著,太刀洗轉身離開。大廳的磁磚地板發出喀喀的聲響。

  跟在她身後的我,用力咬緊牙根。

  太刀洗說得沒錯。太刀洗的意思是,干預瑪亞經過深思熟慮所作的決定很奇怪;而她不知我的假設是否經過思考,所以無法作答。兩者都是理所當然的結論。

  然而,相對於太刀洗不透露絲毫真心,我卻只說得出一些理所當然的廢話。這實在讓我無地自容。會把她的淺笑看成嘲笑,一定是因為我自己也察覺自己的無用了吧。

  走進開架閱覽室,準備回到原來的位置。

  太刀洗突然停下來,這次露出清楚的笑容。然後她回頭,像說悄悄話般向我耳語:

  “喏,守屋……你好像很幸福喔?”

  啊啊……

  接下來,我完全無心念書。

  回家的路上,天空還是雲層密布。

  一回到家,我就往床上倒。

  即使在自己不明白為什麼要那麼做的時候,行為還是可以繼續。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的時候,也是一樣。這兩者都很容易。不,也許這樣更有利於行為的進行。這種無自覺的狀況,便化為這樣的口號:“先盡力試試看!事後再煩惱!”我想錯誤一定就是像這樣,未經糾正而一再產生的吧!

  關心南斯拉夫是否是一個錯誤,我不知道。半夜兩點的時候,我連思考都放棄了。只是,我為了賭一口氣、為了看熱鬧似的好奇心,以及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一種感覺,促使我再度展開調查。

  也許,這種無法解釋的感覺就像太刀洗所說的,是我的幸福。但是,既然人生這麼長,以後再面對這些也無妨吧。

  03

  1991年7月5日(五)

  開戰已經9天了。

  斯洛維尼亞和南斯拉夫的戰爭,似乎可視為幾近結束。

  戰爭的勝負已經明朗化。具絕對優勢的聯邦軍對上才剛獨立之國的防衛隊,這場戰爭在後者的勝利中結束。聯邦軍開始撤退。

  南斯拉夫聯邦人民軍所動員的1萬兵力損失了三成。以前曾聽我一個懂軍事的朋友說,軍隊少了三成就潰不成軍了。不過我還記得,這是因為要花人手把這三成的死傷送到後方所導致的,所以應該不能直接套用在這次的戰爭上。報導舉出俘虜1,277人,逃兵1,782人等數字。如果說失敗的原因出在沒有鬥志的士兵太多,會太過武斷嗎?

  聯邦軍已經下令撤退,並且開始進行交換俘虜的軍事談判,等於逐步展開“善後”的工作。這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然而,電視和報紙的分析開始傾向瑪亞的意見,認為這並不是結束,南斯拉夫能否繼續維持聯邦仍是一個未知數。EC和美國也慢慢傾向承認斯洛維尼亞的獨立。不知歐洲是否仍認為“民族自決”是個美妙的字眼?

  梅雨季明明還沒過,今天卻異常地熱。天上雖然有雲,卻沒有半點風,濕度高,自來水溫溫的,簡直熱得不像話。熱得連坐都難以維持坐相,但是如果趴在桌上,濕氣又令人噁心。這樣的天氣維持到放學時分,終於開始下雨了。

  我有些學校的課業要處理,心想八成沒辦法在下雨之前做完,果不其然,不到30分鐘就開始下了。一開始雨勢太強,我決定等雨小一點再說。教室的窗戶全都開著,但雨雖大卻沒有風,不必擔心雨水打進來,下雨正好可以降低溫度,所以沒有人去關窗戶。也因此打下來的雨聲顯得特別響亮,這單調的噪音反而為等待的我帶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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