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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原打開鐵門,走了進去。他在樓梯上與史也面對面。

  “前幾天真的非常感謝。這次又提出這麼過分的要求,真是非常抱歉。”

  “您這是哪裡的話。”仁科微微搖頭說,然後又伸出右手將中原引向屋內。中原說了聲“打擾了”,然後進入了房子。

  仁科的太太站在門內。中原從他們寄給小葉子父母的信中得知,她叫花惠。

  “歡迎歡迎,請快進來。”她努力地保持微笑,但表情依舊十分僵硬。她的年紀應該比仁科稍微小一些,和昨天見到的井口紗織相比,她給人很樸素的感覺。

  “突然上門打擾,真是非常抱歉。”

  沿著走廊為屋內走,立刻被帶到左邊的房間。茶几旁邊放著藤椅。通過玻璃窗,可以看得到外面不大的院子,院內還有一輛三輪車。

  “你們有一個孩子吧。”

  “是的,我們有一個兒子。今年4歲了,調皮得讓人頭痛。”仁科回答。

  “現在他在哪兒?”

  “送去託兒所了。如果有小孩在家裡亂跑,恐怕就沒辦法好好說話了。您請坐。”仁科請他坐下來。

  “謝謝。”中原坐下來後,仁科坐在了他的對面。

  中原將室內打量了一番。書架上放著幾本實用書籍和小說,還有一些圖畫書。柜子上放著漂亮的花瓶和玩具機器人。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中原想。仁科史也和井口紗織不太一樣,他在經歷了漫長的歲月後,建立了一個十分普通的家庭。

  “你們住在這兒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

  “這房子真不錯。”

  “謝謝。當時買了二手房,稍微裝修了一下。雖然想買再大一點兒的房子,但是手頭預算有限。”

  “不不。您怎麼年輕就能買房子,真是很了不起。”

  “是這樣嗎?”仁科稍微偏著頭說。

  不難想像,現在仁科史也的內心充滿了焦躁和不安。之前中原和他在飯店的咖啡廳見面的時候,史也就應該察覺到中原已經掌握了和事件有關的重要信息。既然中原提出有重要的事情希望面談,那麼他自然會擔心對方到底已經掌握到了何種程度。

  中原想要開口時,響起了一陣。“請進。”仁科應聲,門打開了。花惠走了進來,手中的托盤上放著咖啡杯,咖啡的香味飄了進來。

  在把咖啡放在中原面前的時候,中原注意到花惠的手微微發抖。“謝謝。”中原小聲地說。

  她把咖啡放在丈夫的面前,然後衝著中原行了一個禮後,走出了房間。中原稍稍鬆了口氣,他覺得如果花惠不在場的話,會比較容易開口。

  加了牛奶之後,中原喝了一口。他看著仁科的臉說:“我可以進入正題了嗎?”

  仁科端正坐姿,挺直脊背說:“好的。”

  中原從文件包里拿出一本雜誌,上面還貼著粉紅色的便簽紙。他把雜誌放在茶几上說:“請您打開貼了便條的那一頁。”

  仁科有些驚訝地拿起雜誌,打開了那一夜之後,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偷竊癖……嗎?這個怎麼了嗎?”

  “這是小夜子……濱岡小夜子生前最後的一篇報導。”

  仁科瞪大了眼睛,然後一言不發地開始看了起來。他的表情越加嚴肅,似乎是知道了中原的用意。

  看完之後,他抬起頭,整個人似乎在放空一般。

  “如何?”中原問。

  仁科沒有說話,他垂著眼睛。中原可以感受到他內心的糾結。

  “這篇報導中介紹了四名患有偷竊癖的女子,”中原說:“其中有一位您認識,而且很久之前,曾和你關係親密。你知道是哪一位嗎?”

  仁科抱著胳膊,緊緊閉著眼睛。他似乎在冥想,又好像是內心在翻江倒海。中原決定等等他,因為他猜想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已經下定決心。

  仁科終於睜開了眼睛,雙手放在腿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第四名女子嗎?”

  “是的,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繼續活在世上。你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仁科咽了咽口水,中原看著他說:“她是……井口紗織小姐。”

  仁科並沒有顯出慌亂的神情。“對,你們見過了嗎?”

  “昨天見過。起初她不願意說實話,但我說,只要她肯告訴我一切,我就不會去主動找警方。這樣,她才終於開了口。”

  “是嗎?她肯定十分痛苦。”

  “而是一年來,她一直痛苦地生活著。她說她從來沒有感覺到輕鬆,也從沒有發自內心地笑過一次。”

  仁科低著頭,緊緊抿著嘴唇。皺著眉頭的臉上全是痛苦。

  中原拿回了雜誌。

  “她對小夜子也沒有立刻就敞開心胸。但聽了小夜子說自己的女兒年幼遇害,之後每天都很痛苦的事情以後,她覺得繼續隱瞞是一種折磨,於是決定只告訴小夜子一個人。”

  仁科皺著眉頭,點了點頭說:“不好意思。”他起身把和隔壁房間之間的門拉開了。

  “我希望你也一起來聽。”仁科對著隔壁房間說,之後回頭看了看中原問道:“可以的吧?”

  隔壁好像是餐廳,花惠就在那裡。既然只是隔了一扇門,那麼她應該已經都聽到了。

  花惠帶著一臉歉意走了進來。仁科坐下後,花惠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您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了嗎?”中原問。

  “聽到了。”她輕聲回話,面色鐵青。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對您來說,也會是很難接受的內容。”

  沒想到仁科在一旁插嘴說:“不會,內人已經知道了。”

  “您自己告訴她的嗎?”

  “不,我需要向您解釋一下這其中的來龍去脈。”

  “是嗎?知道了您太太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的心中稍稍輕鬆了一些。老實講,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正覺得很困擾呢。”

  “您從她……從紗織口中得知的時候,想必非常驚訝吧?”

  “對,”中原看著仁科的雙眼說:“我一時難以相信。”

  “我想也是。”仁科也回看著他說:“我現在明確地告訴您,或許那其中有些誤會或記憶錯誤的地方,但紗織對您講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所以,你們……”

  “對,”仁科點了點頭,目光堅定:“我和紗織都是殺人兇手。”

  花惠用力地垂下頭,淚水隨之決堤。

  第十九章

  等紗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注視著螃蟹罐頭。螃蟹的圖案十分鮮艷,她搖了搖頭,立刻轉身離開。她根本就不喜歡螃蟹。

  她突然發現,大概是因為天氣並不冷,但自己卻穿著長袖衣服的關係,而且這衣服的袖口很寬,這種款式的衣服是最適合偷竊的了。她把一隻手申請貨架的最裡面,迅速把一個罐頭放進袖子內側,然後又拿了一隻罐頭。準備把罐頭放進購物籃里時,還假裝猶豫一下,再返回貨架。這樣,即便是保安看見,也不會察覺到其實袖子裡藏了另一個罐頭。她用這種方法偷了很多東西,就算是在大型的化妝品店也是屢試不慡,以前她從來沒有買過口紅。

  她走向盒飯和熟食區。這裡顧客很多,所以幾乎沒法偷竊,所以心情也不會起伏。每個地方都應該加強警備才對啊。她的腦海中出現了和自己行為相矛盾的想法。

  她盯著食物看了幾分鐘,完全沒有任何想要買的東西。她不想付錢買東西吃。今天只是看到天色漸暗,不知覺地出了門,但其實根本沒有食慾。

  紗織把空的購物籃放了回去,離開了超市。每次走出去的時候,她總是感覺到非常不安。雖然沒偷什麼,但總是很擔心會被保安叫住。

  買完菜的家庭主婦都要匆忙回家,雖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煩惱,但回到家的時候,等待她們的肯定都是溫暖的氛圍。那是和自己完全無關的生活。

  紗織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迷了路的小狗。

  今天中午,她接到了中原道正的電話,說他今天晚上要去仁科史也的家。她只能回答:“是這樣啊。”她沒法阻止他。中原之前只是保證他絕對不會告訴警察或者其他人,但仁科史也並不是所謂的“其他人。”

  也許他們現在正在見面。不知道見面之後,現在聊到哪兒了。會不會想濱岡小夜子一樣,說服仁科史也去自首呢?

  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中原聽完了沙織花了很長時間講完的話以後,有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雖然他猜到了一部分,但在親耳聽到以後,似乎還是收到了很大的震撼。

  “您前妻在完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聽了剛才的事情。”沙織告訴中原。他聽了以後,深表遺憾地沉默著。他也許在想,如果小夜子不知道這些事情的話,或許就不會遭到殺害。

  沒錯,當初不應該告訴濱岡小夜子的。21年前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里去。自己必須要遵守下去。

  當初濱岡小夜子透過精神科提出希望進行採訪的時候就應該果斷拒絕才是,但因為院長說,希望有更多的民眾了解認識偷竊癖的真相,才拜託她接受了採訪。她在第二次服刑刑滿釋放後,在律師的介紹下開始到那家診所就診。那家診所在治療酒癮和毒癮方面很有經驗,但沙織並不覺得那裡的治療對自己有什麼明顯的效果,她持續就診的原因,只是想讓外界認為她已經開始改過自新了。

  濱岡小夜子這個人身上散發著一種奇妙的氣場,一雙要強的眼睛隱藏著些許憂愁。被她注視的時候,會看到心神不寧的,擔心一切都會被她看穿。

  你的成長過程順利嗎?至今為止,你過著怎樣的生活?為什麼要偷東西?濱岡小夜子的問題五花八門,沙織小心謹慎地回答每道問題。雖然她不想說謊,但也不能說出一切的事情。

  採訪結束以後,濱岡小夜子的臉上顯出一種無法釋然的表情:

  “我不明白。到目前為止,我採訪了很多位患有偷竊癖的女性,通過採訪也多多少少可以了解到她們的心情。雖然每個人的情況不相同,但她們都是為自己而偷,可能是出於逃避,也可能是為了追求某種快感,每個人都很看重自己。但是你卻不一樣,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套住了,為什麼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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