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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道:「你既已忘記,就不該將他拉入你的記憶中。他不是雲顧真,亦不會成為雲顧真。」白衣男子頓了頓,「你如今不過只是一縷殘念,即便迫他成為你,你也復不得生,還會害了他。」
青衣人卻搖了搖頭,將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只是想了卻生前的夙願。」
青衣人望著他的眼神里像是摻滿著無可奈何的哀思,又仿佛藏著飄渺的茫然。他怔了一下,說道:「不然你告訴我,興許我能幫你了卻?」
「雲顧真,我回來了!」圖翎爽朗的嗓音自身後突然響起,他和青衣人同時回頭看去,便見圖翎正從長廊闌幹上一躍而下,大步走來。
圖翎果真換了一身青色的衣袍,此刻走到他面前,見到地上被樹葉遮掩著的銀狼屍身,問道:「你這是做什麼?莫不是想把它埋了?」
他還未說話,便見一旁的青衣人已經走至圖翎身前,垂頭看向那隻狼,少頃,似嘆息般道:「傻子,我厭血的緊,還偏要送我一頭沾血的狼……」
圖翎卻恍若未覺,一雙眼定定的注視著他。
青衣人愣了片刻,緩緩抬眸瞧了他一眼,唇間含著似有若無的笑,「叔叔,想來我是真的忘了。」
下一刻,院中又起了一陣疾風,掩在狼屍身上的樹葉盡數卷向了天際,而青衣人也在同一時刻不見蹤影。
他愣住,下意識去看身後的白衣男子,卻發現白衣男子也不在了。圖翎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雲顧真你怎麼又走神!」
他回神,說道:「沒有。」
圖翎道:「我一個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都跟看不見一樣,還說自己沒走神。」他的臉頰被圖翎捏了一下,「還是你沒把圖翎哥哥放在心上?」
他眯了眯眸,伸手梏住圖翎的手腕,用力一握,圖翎面色微微一僵,忙鬆開他的臉,說道:「雲顧真,你對哥哥太兇了。」
他收回手,道:「我不記得家中有過你這位異族哥哥。」
圖翎搖晃著那隻被他掐過的手腕,在他面上掃視一圈,忽的話鋒一轉:「你是不是不喜歡狼?」
他皺眉,突然憶起那青衣人方才說過的話,脫口道:「我厭血。」
圖翎沉吟片刻,倏的將身上的外衣脫下搭在狼屍身上,朝他道:「是我思慮不周了。」
他道:「你事先並不知情。」
圖翎卻已經收起一貫的漫不經心,神情嚴肅道:「下次我不會再送你帶血的東西。」
他想了想,誠懇道:「其實你可以不送我東西。」
圖翎聞言,面色變得古怪起來,只見他彎腰將地上的狼屍扛在肩頭後,指了指屋頂上方,說道:「酉時,我在上面等你。」
他問道:「做什麼?」
圖翎扛著狼走遠,頭也不回的道:「給你賠罪。」
他望著圖翎漸行漸遠的身影,心中驟然生出幾絲難言的情緒來。這樣的情緒於他來說像是蒙著一層朦朧的紗布,一邊讓他既覺陌生怪異,就好似這情緒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另一邊又感同身受,不得不承認這股情緒。實在是詭異的很。
他回頭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院落,終是未尋到那白衣男子的身影,他有些失落的回了房間,繼續補眠。
酉時他從睡夢中清醒,出房門路過庭院的時候,果不其然的見到圖翎在屋頂上坐著等他,見他來了還向他招手道:「快上來!」
他站在原地思忖片刻,還是決定上去。
縱身一躍,踩著一旁的樹樁上到了屋頂,他走到圖翎身邊剛坐下,對方便向他遞來一件東西。他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壇酒。
圖翎往他手中遞了遞,正色道:「給你賠罪的。」
他遲疑半晌,也未接過這壇酒,「我不喝酒。」
圖翎笑著道:「這是我們骨師國釀造的葡萄酒,你家那邊可是喝不到的。」說罷便揭開了酒罈上的封蓋,一股濃郁的葡萄甜香瀰漫進空氣之中,「嘗嘗。」圖翎又將酒遞的離他更近幾分。
他低頭望進大開的罈子中,深紅的酒液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澄澈的光澤,顯得格外誘人。他終是抬手接過喝了一口。圖翎似乎十分期待他的反應,一雙眼睛亮亮的,迫不及待的問道:「味道怎麼樣?」
他用手背拭了拭嘴角,如實答道:「甜的。」說完又仰頭喝了一口。
圖翎問他:「你喜歡甜的東西?」
「喜歡。」他驀地放下酒罈,話出口後又搖頭道:「不喜歡。」
圖翎道:「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他眉頭微蹙,面上顯出猶疑之色,半晌道:「應該,是不喜歡。」
「好吧,我以為你會喜歡的。」圖翎好像有些失望,眼中的光亮暗了許多。對方伸出手,欲接過他手中的酒,「那我去拿別的酒。」
他拿酒的手往後一躲,道:「就這個了。」他又喝了幾口。香醇甜厚的酒液入喉,並不讓他覺得排斥,心中反倒是冒出一個念頭,想著這酒若是再甜上幾分味道應該更好。
圖翎手上動作一滯,突然笑了起來,隨後同樣拿起一壇葡萄酒喝起來。
夕陽西下,天邊的殘雲似血,將上空映照的愈發緋紅。
他放下酒罈,望著天上的一抹殘雲,忽然問道:「烏蘇去何處了?」
圖翎也放下酒罈,面色已有些微紅,回答道:「她去王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