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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難以想像的景象使西門想起冰島的間歇熱噴泉。這種現象當然要用自然的原因來解釋,在這火山爆發形成的地方,一個奇怪的偶然竟能把過去沉沒的西班牙殖民者運輸掠奪來的金銀的大帆船的財富積聚起來。這些財寶像在地面上匯集的雨水一般,慢慢地流入廣闊的窪地底,現在又沸騰著由於大地震而集中起來的新的活力。

  西門感到空氣都發熱了,這條水柱的溫度大概相當高,這就是為什麼比怕那些小石更利害,無人敢到中央地區來冒險的原因。

  此外,羅勒斯頓的隊伍已守在路障線上,那裡從一開始就槍聲大作。許多集中在一百米遠的地方的流浪者立即動搖起來,分開的發怒的隊伍沖向開闊地帶。他們在無情的打擊下翻身倒下,但另外一些人一邊嚎叫一邊奔過來,被那些像奇蹟的雨般落下的金幣弄得神魂顛倒,其中有的人滾到金幣旁。

  有些人突然改變了主意。這是一場屠殺的遊戲。那些避開了子彈的人沿著圍牆被俘虜了,被抓到一邊準備行刑。

  突然間一切平靜下來,像被截斷的噴泉,水流降低、變小,最後消失了。留在路障邊的隊伍加快了襲擊者潰退的速度,與此同時,那些組成衛隊的同黨們拾起金子裝在草包里,集合在羅勒斯頓在那裡東奔西跑的船骸腳下。收集金子的工作進行得很快。草包迅速抬來,令人反感的怪誕的瓜分開始了。他們的眼睛發出貪婪的光,雙手發抖。金幣的出現,觸摸金幣的感覺及金幣發出的聲響使這些人發狂。餓獸爭奪一個血淋淋的獵物的場面也不會比這裡更兇狠、更起勁。每個人都把戰利品放在自己口袋裡或將四角結起來的手帕中。羅斯斯頓把他的金子藏在一個布袋裡,用雙手抱著。

  “把俘虜殺掉!新的俘虜和其他人一樣!”他又醉醺醺地大聲說,“馬上執行!接著把他們全都吊起來,讓人們到處都可以看見,再沒有人敢來攻擊我們。夥計們,殺死他們。頭一個是迪博克先生!誰負責殺他?我沒有力氣了。”

  同黨們向前衝去。其中一個比較敏捷的抓住西門的喉嚨,把他的頭部貼著折斷的桅杆,用槍筒對著西門的太陽穴放了四槍。

  “好極了!好極了!”羅勒斯頓大聲說。

  “好極了!”其他的人在劊子手旁一邊大喊一邊跺腳。

  這劊子手用一塊已染著鮮血的布蓋住西門的頭部,圍著桅杆打了個結。這塊布的兩端拉到前額的高度,豎起來像兩個驢耳朵,這引起一陣大笑聲。

  西門一點也不驚訝自己感到還活著,意識到他沒有被這四槍擊中。難以相信的惡夢繼續著,不合邏輯的行動和紊亂的形勢相繼發生,無法預見或理解。在死亡時刻,由於發生了與引導他到死亡門前的情況同樣荒謬的情況,他得救了。是槍沒有子彈,還是劊子手有憐憫心?沒有一種解釋可以作出滿意的回答。

  不管怎樣,西門動也不動以免引起注意。他像死屍那樣被直立地綁著,船帆掩蓋著他那活人的臉。

  可怕的法庭重新活動,判決加快,同時用了大量的奠酒。對每一個受害者都給予一杯烈酒,飲一杯酒意味著一種死亡。下流的玩笑、褻瀆、鬨笑、唱歌,全混成一種可怕的嘈雜聲,但羅勒斯頓的刺耳的聲音凌駕於一切之上:

  “現在把他們吊起來!把死屍吊起來。動手吧,夥計們。當我從我的妻子那裡回來時,我想看見他們在繩子的一端吊著。王后在等我。為她乾杯,夥計們!”

  大家嘈雜地碰杯,同時唱著歌直到樓梯的一端,接著他們返回,立即開始那羅勒斯頓命令的恐嚇那些流浪者的髒骯工作。他們冷笑和叫嚷的聲音使西門能感覺到那些令人噁心的情節。死者被由腳部或頭部吊起來,掛在船骸周圍或高處凸出的地方,並在他們的手臂之間插上一面染血的破布做的旗子。

  快輪到西門了。他與劊子手之間還相隔幾個死人,他們嘶啞的喘氣聲他都可以聽到了。這一次,什麼也不能解救他了。人們若發現他還活著,不是吊死他就是用刀殺死他,這種結局無法避免。

  要不是想起伊莎伯勒的危險處境和羅勒斯頓的威脅使他發怒,他會不嘗試逃脫。他想,這時候那醉熏熏和有點不正常的羅斯斯頓正在那個他已渴望多年的少女身旁。她能作什麼抵抗呢?被俘,被綁,她是事先被征服的獵物。

  西門生氣地呻吟。他挺立身體,希望把繩子崩斷。等待突然使他不能忍耐,他寧可激起那些粗魯漢的怒氣,冒一場戰鬥的危險,也許有可能得到獲救的機會。他的獲救不就是伊莎伯勒的解放麼?

  一件想不到的事,一種不是粗魯而是偷偷的謹慎的接觸的感覺使他漸漸平靜下來。在他背後有一隻手解開了捆他手的繩子,同時一個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聲對他說:

  “不要動……不要說話……”

  他頭上蒙著的布被慢慢地掀開。那聲音說:

  “您像強盜幫里的人那樣行動……沒人會注意到您……和他們一樣行動……特別是不要猶豫不決。”

  西門服從著這聲音,沒有回過頭來。兩個離他不遠的劊子手在拖一個死屍。西門想到,要是想營救伊莎伯勒,他就不應當有所猶豫,於是他和兩個劊子手在一起,幫助他們去拖那死屍,把它吊在放救生艇的一根鐵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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