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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再去想。

  他還是每晚低下頭來。看著我不言不語。那樣的眼神我依然看不懂,卻看懂了那一份難以置信的痛苦。終於,他對我說了長久以來的第一句話:“小藤蔓,是不是這樣你才會覺得開心?”

  一句話,潰不成軍。

  我鬆了一身的力氣。

  我不想說對不起。我根本不知道我做的到底對不對。

  錯了?那我又錯在了哪裡?

  明明我那麼難受。

  想不通的那就不想了。也許明天可以想通,也許明天會變得不那麼重要,也許明天就忘了,也許沒有明天。

  那天晚上,似乎一切都重新來過。我們又是那麼親密。他對我說:“你快看,今夜的星星特別亮。”

  我抬頭看,只看到層層疊疊的他的影子,夜來風涼,卻看不到一點星光。可我還是說:“是呀,真亮。”

  太久了,我們沒有這樣靜靜地共享一片夜色。

  我突然有些捨不得。

  我說:“我給你唱首歌吧。”

  我張了張口,才發現我根本不會唱歌。

  他笑,說:“別唱了。”

  “好。”

  那一夜,我終於安睡。

  (五)

  第二天。我沒有醒來。

  很多天之前,我的根已經被我拖出了地面。一場雨,足夠將它泡爛,腐化。

  我們族落一直流傳著一句美麗的話:藤生樹死纏到死,藤死樹生死也纏。

  你看,我即便死了,我也緊緊的盤繞在我的大樹上。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大樹知不知道我已經死了。他已經越長越高,高到低下頭已經看不到我。聽不到我。

  那就一直相信我還在吧。

  我的確也一直在啊。

  在他樹幹的最下面,一圈一圈,枯敗卻深刻。

  只是我點兒後悔。

  多可惜。

  那時的我們都不懂情愛。只道喜歡。

  喜歡是自私。

  喜歡是妄為。

  於是,我把我對他的喜歡磨成了束縛和捆綁,卻把他對我的喜歡逼成了掙脫和離開。

  最終把不該失去的都失去了。

  ☆、《妄為》(尾聲)

  你相信傳說嗎?

  季夏三月。腐草為螢。

  腐朽之草化作螢火之蟲。我從沒想過我腐爛的根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點著微弱的螢火用力用力往上飛。

  越來越靠近我的大樹。

  我飛了好久。原來我的大樹竟然長的這麼高大了。我的第一情緒是開心。果然,我還是希望他優秀和強大。

  只是他還記不記得我呢?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又退來,再靠近。

  陌生的稜角和枝葉。

  都是他。

  我仿佛看不真切。只覺得一陣一陣的心酸。

  我看到他低頭。

  我聽到他說:“小藤蔓,我等你太久了,為什麼你長得這麼慢呢,我再怎麼低下頭,卻還是看不見你,聽不到你,你說,我那個時候為什麼不肯等一等你呢……你還好嗎?我現在很好,我看到了更廣闊的天空,看到了更漂亮的飛鳥,看到了滿天星辰、月圓月缺,可我越來越想看看你,數數你又纏了我幾圈,長了幾片新葉……”

  我輕輕的飛著,繞著我的大樹,一圈,一圈,不停地飛著。

  我現在很好啊,我沒再長新葉,卻還是纏著你轉圈。

  你數著,一圈,一圈。

  ————————————————

  《妄為》篇——【完】

  [注]腐草為螢:古人云“季夏三月,腐草為螢”,野草腐朽以後,化為螢火夤夜點亮,而螢火蟲也只有20餘天的壽命,夏末初秋以後,依然只會剩殘骸葬於枯草,這才完成腐草為螢生死相擁的最後輪迴。季夏三月,野草在溽暑中死去,螢火自朽葉里騰飛。是涅槃重生,也是萬劫不復。

  ☆、《大夢》(上篇)

  年少不能遇到太驚艷的人。

  不是好事。

  1.1

  高中三年,我把所有目光給了一個人。

  直到現在大學畢業開始工作,我還是不太想去會回憶那三年。天真又愚蠢,強大又孤獨。

  記憶就像筆錄,一字一句鮮活如初。

  1.2

  據說,女生會很容易喜歡上一個每天晚上陪他聊天的男生。

  因為習慣。

  習慣比愛可怕。

  愛是一瞬的驚艷,是濃烈,是絢爛,但習慣卻是一寸一寸的蠶食你所有的喜怒哀樂。

  從某一天,靳成了我的習慣。

  地北天南,什麼都可以聊。

  他幽默,也風趣,慵懶,也迷人。

  我知道這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可預知危險的到來和避開危險從來都是兩回事。

  我沒能逃開,他卻依然筆直。

  1.3

  靳打電話給我:“臥槽槽,我剛剛知道明天是郁雪生日,來不及準備禮物了,你明天幫我買本書替我送給她,錢到時候轉給你!謝了啊。”

  郁雪,我的前桌。一個櫻花一樣的女生。

  靳喜歡她。

  “好。”

  情愛歡喜都是公平的。郁雪不喜歡靳就好像靳不會喜歡我。

  最終郁雪也沒收下那本我挑了很久的書。

  晚上靳發簡訊問我怎麼樣。我說對不起啊,我沒來得及去買書,禮物沒送成。

  他頓了幾秒,回我:沒事兒,我回頭自己送。

  我把那本郁雪沒看上的書小心包好,當做靳送我的禮物。

  1.4

  每個男生的最初都會遇上一個櫻花般的女子,飄落在生命里,最終凋零。

  三年高中到畢業,靳也沒追上郁雪。很多回他告訴我說,他很難過。

  我說嗯,我懂。

  他醉醺醺的沖我大吼:你懂個屁!

  我卻堅持說:我懂。

  他認真地看著我,苦澀又無奈,擺擺手笑了,轉過頭不再說話。

  有一瞬間,我覺得靳大概知道我。

  只是他不說。

  我不說。

  1.5

  周末,靳和他同班的朋友去網咖打擼。也喊我一起。

  父母對我的學習抓得緊。剛好這周我爸在家,我懶得編藉口,乾脆就不出門了。

  “呦,好學生就是不一樣啊!”

  “你胡說什麼!”我最不樂意靳拿這件事說事兒。

  高中分班,靳成績不好,分在普通班,我在創優班。

  “好好好。不來就不來,那我晚上能去你家睡不,我出門沒帶鑰匙,爸媽出差。”

  幾乎是下意識:“不能!”

  “哎呦!可憐我今天要網吧打通宵了!真無情啊。”

  我知道他不會沒地方睡。

  我有時候真的分不清靳哪句話是玩笑話。

  我只好把每一句都當真。

  我一夜沒睡好。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摸了鑰匙溜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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