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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郵件可能是最近幾天唯一的好消息。
從去年開始,鄭書意一直在聯繫美國一位金融學家。
他三本聞名世界的經典著作傍身,在業內德高望重,亦是H大學終身教授。
正因如此,他的專訪邀約難如登天。
這大半年期間,鄭書意一共給他發了十七封郵件,每次內容都不同,求了又求。
在上個月發出第十七封郵件時,鄭書意甚至都不抱希望了。
沒想到在她即將放棄的時候,終於看見了曙光。
突然的狂喜席捲,鄭書意甚至害怕自己看錯了,一遍又一遍地默讀對方發來的文字內容。
最後,她幾乎是顫抖著回復了郵件。
然而她盯著電腦屏幕,欣喜之後,心裡又是一陣空蕩。
鄭書意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很有毅力的人,從上學時,無論冬夏四年如一日地堅持晨讀,到工作時,百折不撓地爭取自己的機遇。
後來遇到時宴,不管他態度多冷淡,她也像個打不死的小強一次次製造機會。
可是現在,她卻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力感沉沉地壓著。
或許是來自時宴的那個眼神,或許是他拉黑微信的行為,鄭書意感覺自己現在什麼努力都做不了了。
直到天邊翻湧的晚霞被夜幕侵吞,鄭書意終於動了動滑鼠,在郵件發件人那一欄,輸入了時宴的帳號。
她想過發簡訊,但是和微信一樣,應該也被拉黑了。
一封幾十個字的郵件,鄭書意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寫完。
按下發送鍵的那一刻,她想,終於還是把欠他的道歉說出去了。
應該是如釋重負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覺得心裡更堵了。
她坐著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端著杯子起身。
還沒走到茶水間,剛一轉角,就被急匆匆走過來的許雨靈撞了一下。
鄭書意腳下不穩,整個人朝一旁的桌子倒去。
桌子一角擦過她的手背,刮破了一層皮,鄭書意扶著桌子,盯著手上的刮痕。
許雨靈虛扶了她一把,「你沒事吧?」
話音剛落,許雨靈就看見鄭書意臉上豆大的淚珠突然就掉了下來。
「喂,不是,你怎麼就哭了?!」
許雨靈驚呆了,面對四周同事投來的目光,她急得團團轉,「我就不小心撞了你一下而已,我又不是故意的!」
鄭書意抬手擦了擦臉,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接二連三地往下掉。
「鄭書意,你、你、你……」
許雨靈一下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被鄭書意這奧斯卡般的演技驚得五體投地,「你至於嗎?演戲也不是你這麼演的!」
然後又跟同事解釋:「我就輕輕碰了她一下!」
許雨靈的話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
鄭書意反而放棄了擦眼淚,蹲下來捂著臉,把頭埋在膝蓋里。
她就是膽小,她就是懦弱,她只想自私地保護自己。
她害怕時宴那樣的眼神給她帶來的剜心的感覺。
她再也不想體會一次了。
——
與此同時,一年一度的EM金融慈善夜在熱烈的掌聲中拉開帷幕。
逾千名從世界各地趕來的業內人士齊聚一堂,一室燈色璀璨,滿庭衣香鬢影。
推杯換盞間,人人談笑風生,時宴卻注意到餘光里突然閃過的一個身影。
他目光定住,在面前眾人的話語關注點都集中在他身上時,他的視線卻隨著那個纖細的女人背影移動。
她穿著淺藍色襯衣,白色鉛筆短裙,長發斜垂在肩旁,端著高腳杯,走到香檳塔旁,小口小口地喝著調酒。
這一細微的動作被關濟看在眼裡,他隨著時宴的視線看過去,確認之後,調侃道:「怎麼,有意思啊?她是EM的操盤手Fiona,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不用了。」時宴緩緩收回目光,看著前方休息區,跟關濟說,「我過去找關叔叔。」
邁步走過去時,他卻伸手扯了扯領帶,眉頭緊蹙,腳步加快,似乎極力想離開這個地方。
關於鄭書意這個人,前幾天不曾見面時,他還能維持表面的平靜,將情緒按壓在心裡。
但是今天她突然出現在眼前時,那些暗涌滾滾翻騰而來,幾乎快要將理智淹沒。
而此刻,僅僅只是看見一個和她背影相似的女人,時宴心裡便湧上一股躁意。
此後的整個慈善夜,時宴心裡都像懸著一根刺,想拔掉,卻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
夜半三更,博翠雲灣。
落地窗外的夜空中燈火如豆,沿著江城大橋,綴成連綿的珠鏈。
時宴手邊放著幾支空了的酒瓶,身上有寒風都吹不散的濃重酒氣,而臉上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頭頂兩盞吊燈在風的吹拂下輕輕晃動,盡數投射在酒杯中。
稍不注意,就容易看成一雙笑彎的眼睛。
或許是酒精上頭,時宴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他拿出手機,把鄭書意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原來的聊天記錄都還在。
他一條條地往上翻,並不算多的聊天記錄,他看了一個多小時。
他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
等他把簡訊消息欄里的信息也全都翻出來看了一遍後,酒精氤氳的腦子裡,終於了有了清晰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