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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雪衣一僵的功夫,就被從育前檢驗科里衝出來的譚啟明的手下給圍了起來。

  緊接著,兩名結實的保鏢一左一右架著個年輕男人,那人滿臉血污,鼻子眼睛都被血糊得一塌糊塗,一條腿還能踢踏著掙扎,另一條腿扭曲無力地拖在地上,大腿處一個猩紅的彈孔,沿著到皮鞋足尖擦出一道血痕。

  “霍斐!”司雪衣大叫。

  霍斐猛地抬頭,兩拳揍開了挾持著他的保鏢,忽而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譚啟明拿腳尖頂了頂他那條傷腿,居高臨下地冷淡道:“小少爺,這麼沒用,要我派輛車送你去醫院麼?”

  “好啊二哥,”霍斐嬉皮笑臉地接上話茬,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晃了幾晃站穩,“小弟我不跟你似的,心肝脾肺都硬得似鐵不怕疼。麻煩你打急救的時候多給我配幾個好大夫,我這腿還想留著陪我家親愛的走遍萬里河山呢!”他稍稍偏過頭,朝司雪衣眨一眨眼,強笑道,“你說是不是,雪衣?”

  譚啟明臉色不甚好看,從旁邊保鏢手裡奪了一把已經上好膛的槍,用力頂住霍斐的腦門,森森笑道:“那還要腿做什麼,不如飄著去?”

  “那你就開槍啊?”霍斐還自己往槍口上送了幾分。

  “別開槍!”司雪衣心臟跳到了嗓子眼,“霍斐我求你了,你就行行好閉嘴行嗎!譚啟明,你要什麼做什麼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別開槍。”

  恰時一名手下提著個不起眼的密碼箱從走廊深處走來,附在譚啟明耳邊說了什麼,就見他低頭看了看箱子,問了句:“拿到了嗎,沒有搞錯吧?”

  “確定無疑。”

  “好。”譚啟明將霍斐一松,兩個保鏢重新上前來禁錮住他,才回頭打量了一番身後惴惴不安的司雪衣,把槍往親信手裡一拋,吩咐道,“綁起來,都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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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輾轉多時,司雪衣兩人被蒙著眼反捆著手腳,丟進了一間漆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有嗡嗡的機器運轉的噪音隔著牆板傳過來。

  兩人腕上的通訊手環被破壞,儀器外殼咔咔地被碾碎扔在地上。

  門板很厚重,關上時沉悶喑啞。

  房間裡很快就恢復了寂靜和寒冷。

  司雪衣縮在角落裡,曾經被惡念上頭的譚啟明關禁閉時的回憶洶湧翻出,他剛把自己團成一團沒多久,肩膀就碰上什麼軟乎乎的東西——一張臉從旁邊湊過來,與他擠在一起。

  霍斐身上有股青松的清冽味道,可本人卻是很暖和的。司雪衣微微偏過頭去,嘴唇在目不可辨的黑暗中蹭過了同樣濕軟的玩意兒,他一愣,霍斐就吻上來,兩瓣唇緊緊壓著。也許是零光線環境之下造就的曖昧氛圍,司雪衣竟沒有躲開,而是生硬地承受著,似個第一次接吻而無措的傻瓜。

  “怎麼了,見了我哥連接吻都不會了?”霍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揚著,只是添了一些虛弱。

  司雪衣在黑暗中舔了舔唇,“時機不對,地點不對,哪裡都不對。”

  “只要人對了就行了。”霍斐道,身子與司雪衣挨在一起,語氣里似乎有些責備,“你見了我哥怎麼不跑啊,還對他低聲下氣的。他是個傻缺,你也跟著犯傻?”

  “他衣領上有血,我以為是——”說了一半,司雪衣轉了轉頭,聽到近在咫尺的霍斐的呼吸聲,心裡漸漸安定下來,小聲嘀咕道,“幸好沒事。”

  然而在這種距離里,霍斐想聽不見也難,他活動一下脖子,嗤笑道,“你放心,他沒那膽量開槍。殺了我,霍家不會那麼輕易的饒了他的。”

  “他有沒有膽量開槍我不知道,但你到底是在那槍口底下,我不能放任他傷害你還視若無睹。”

  霍斐忽然一笑,“我能把這當做是告白麼?”

  “……”司雪衣啞口無言,沒什麼卵用地瞪著一片黑暗,半天才憋出詞兒來,把話題強行扭轉到正道上去,“你還是想想這是哪裡吧,我們怎麼出去?再困下去你的腿就真的要廢了。還有育前檢驗室里發生了什麼?安安呢!”

  霍斐一滯:“安安被他們搶走了。”

  司雪衣驚怒:“什麼!?”

  “我把安安交給檢驗室的醫生,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腿上已經中了彈,我一不敵多,安安最後還是被他們給搶走了。我看到他們給孢子裡注射了什麼藥劑,之後就不知道……”感覺到身邊人咬牙切齒的怒意,霍斐趕忙又說,“你先別急,他們這樣大張旗鼓地來搶,有可能是杭鋒走投無路才準備挾持孩子來牽制陛下。只要安安是杭鋒握在手裡的籌碼,至少安安還不會出什麼事,”

  “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司雪衣緊張道,“我直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能讓杭鋒和譚啟明孤注一擲的事情,一定不是走投無路挾持人質這麼容易。”

  “的確。”霍斐思考了一會兒,忽然對司雪衣說,“摸一摸地上有沒有手環碎片,把那些碎零件都弄過來!”

  “你要做什麼?”

  “想辦法通知顧允清,要提前做防備。”

  霍斐從一堆零件里找到一個螢光微芯,用靜電弄出一點亮度,司雪衣就充當霍斐背後的眼睛,在微弱的螢火蟲般的螢光里挑出一些尚且損壞不是很徹底的部件。在細微機械精英——霍少的費心搗鼓裡,十幾分鐘後,司雪衣欣喜地看到呲呲的電流聲爬過裸露在外的零件金屬絲。

  “成了成了!”司雪衣小聲道。

  “只是短暫定向連接,有去路沒有迴路,你可能聽不到他講話,”霍斐說,“所以你有話一定要趕快說!很快就會被他們發現的。”

  司雪衣對著那殘缺不全的零件,想了幾秒才鄭重開口。

  “……陛下,事出緊急,您一定要嚴加防備所有人!現在您必須冷靜,穩住心沉下氣……安安他……陛下你還年輕,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培育所的火併事件很快傳回了中央宮,靳雨青擰攪著眉頭,耳機里傳出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夾雜著嚴重的電流干擾,還有巨大的嗡嗡作響的機器聲做背景音。他能聽清楚的字詞很有限,但那幾個關鍵詞每一個都牽扯著靳雨青的神經,讓他心神不寧、惶惶恐恐。

  “你說安安怎麼了!司雪衣、霍斐!”

  可是對面並不會回答他的質問,只一味地訴著自己的話,好像一隻從幽冥深處飄忽而來的鬼魂:“……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相信周蔚。陛下您千萬不能衝動,一定要等他回來——嗞嗞——”

  咔地一下,音質嘈雜的單向來源通話突然斷掉。

  靳雨青立刻接通手下的黑客部門,怒不可遏地吼道:“查剛才那段通話的發信地!要快!”

  對面躊躇了一會兒,才有人接過話筒:“陛下……通訊時間太短,發信來源也不穩定,我們只能大致鎖定一個區域。至於準確目標就……”

  砰——!

  靳雨青猛地砸碎了桌上的玻璃裝飾品,晶瑩地迸裂了一地,千百張碎片倒影著他煩怒的面容。而撥過去的周蔚的號碼依舊無法聯通,仿佛他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他一把扯開抽屜,掏出原本想當做工藝品收藏起來的銀色槍枝,給彈匣里裝滿子彈。

  “不行,往下壓!”

  “壓不住的,事態很嚴重,已經超出我們的控制範圍了!”

  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從辦公室門外滲透進來,靳雨青狐疑地看了過去,掂著輕步貼近門fèng。

  “這是強烈爆炸,a級事態,已經死傷幾十人了,沒有人能壓得住!就算我們管得了媒體,也控制不住大眾輿論。消息早晚要蔓延到這裡來!”說話的是周蔚手底下的一名親信。

  范總管巍巍老態的聲音響起,雖然仍舊是那個略帶家鄉話的奇怪口音,但卻帶著長者的威嚴:“能壓多久壓多久,現在培育所已經出事了,如果陛下再得知z區的事——你覺得他能夠承受的了嗎?!”那名親信被斥得一頓,就聽范總管嘆了口氣道,“至少緩幾天吧,還能讓他慢慢接受……”

  辦公室的門霍然被打開,年輕親信目瞪口呆地望著站在其中面色煞白的王,一臉窘色和愧疚地躲在了范總管的身後。

  “陛、陛下……”

  靳雨青的手扶在門把上,半邊身子倚著門板,努力克制著自己顫抖的嗓音,用力吞咽了幾聲,卻連呼吸都亂了拍數。他僵直地盯著范總管,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們再說一遍,z區,怎麼了?”

  范總管閃爍其詞,不欲回答。

  “那我換個問題,你們讓我緩緩……緩什麼?有什麼可緩的?!”

  “陛下!周先生他——”親信急紅了眼,按捺不住地將要脫口而出,被范總管伸手攔住。

  老人深壑的額頭上嵌著象徵歲月痕跡的皺紋,他是蘭糙屬種,年輕時也曾翩翩君子溫潤如玉,到了老,也是風度猶在不忙不亂。

  他兩手併攏握在身前,微微彎下腰行了王禮。

  許久,才哽咽道:“帝國需要您,陛下。您千萬要振作起來……”

  靳雨青瞬間明白了,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胸腔里跳動著的東西似被人活生生剜去了一塊,整個鮮血淋漓地剖開在人眼前。他雙手捧著它,攏住虛空四濺的熱血,卻無處再將它安放回去——因它原本,是打算要送給另一個人的。

  是啊,他要振作起來,因為帝國需要陛下。

  ……可誰還會需要靳雨青呢?

  第119章槍與玫瑰20

  沒人知道該說什麼,有時候,沉默無言反而是最好的回答。

  在黑金帝國,大多數花種一輩子只肯接受唯一的一個園丁,他們視自己的園丁為主人和信仰,就像一塊被打理得精緻美好的花田,依賴著給予他們關懷的耕作者。同樣的,倘若這個耕作者死去了,就像園子裡嬌貴的花兒失去養分和呵護,很多花種們最後會選擇追隨他們的園丁而去。

  然而范總管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靳雨青並沒有表現出多麼悲痛欲絕,他只是僵楞了一會兒,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握著門把手的力氣都快把那塊合金給扭下來,可到底也就攥了那麼幾分鐘,他就似想明白了而回過神來,眼中波濤復平,冷靜得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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