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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大廈竣工。數百米的主樓大廈及周圍同樣出色的高層建築群,使其流光溢彩,堪稱是一座奢美非常的空中城市。

  大廈頂樓是一座三百六十度全景式豪華套間,每一塊玻璃都是新研製的特製防彈材質,就算是微型炸彈式子彈也未必能將它們轟出個口子。杭鋒對這座套間很是上心,一應設施都是帝國最先進的,就連燈光也是人體工程模擬響應,會自動根據氣溫、天氣甚至是住客的需求改變光頻。

  而室內設計卻是杭鋒親自操刀。

  當然,對外的標價也高的匪夷所思,乃至從建成到如今許多年過去了,肯捨得在這間房裡揮霍一晚的人屈指可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願意被坑的傻子。

  周蔚乘室內直達電梯到了頂樓,電梯門打開時,套間裡的昏黃燈光寥寥融在深紅色的地毯上,中央音響埋伏在吊頂的隱蔽處,與小巧而不失優雅的裝飾物混在一起,流瀉著悠悠訴說似的輕音樂。周蔚也是第一次登上厄洛斯大廈的頂層,他發現這間豪華客房裡的每一個布局、每一塊區域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其中某些細節更是精緻得過分。

  白色近玉石材質的吧檯上擺著一支玫瑰,一束冷光直直地打下去,被縛在透明曲頸瓶里的花枝被動得扭曲成奇怪的形狀,朝著光源綻開一朵碩大的花苞。在整體暖黃的氛圍下,唯有這處冷得寒意四射,仿佛小丑劇落幕時脖子被牽線纏繞扭斷的木偶。

  他走近了,才發現那並不是朵鮮花,而是被凝脂塑凍過的標本。

  周蔚的視線在這詭異的房間裡兜轉一圈,隨即不動聲色地加快步伐,走到在落地窗邊眺望城市遠景的杭鋒身後,低眉道:“杭先生。”

  杭鋒錯過身,衣領上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周蔚偷瞄了一眼,見是一枚細小的白鑽領扣,在他這身名貴得奪人眼光的西服套裝上顯得那麼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是多此一舉。

  “好看嗎?”杭鋒突然問道。

  周蔚順著他的視線眺去,目光不可避免地越過了繁華都市,望見遠處金碧輝煌的中央宮——在這座中央區里,沒有比那裡更美的地方了。

  “是的,很美。杭先生,”周蔚道,“您叫我來……?”

  杭鋒半天沒有說話,他緩緩翕動眼皮,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重大的商業談判而顯得疲憊不堪。所有人都道杭鋒手段凌厲、年少有成,只有時常能夠近距離接觸他的周蔚看得出來,已經年近四十的杭鋒的確開始老了。分明是志高意滿盡情揮灑的階段,他的身上卻出現了本不該有的蒼衰,眉心永遠是微微皺著,給人一種難以相處的刻板印象。

  他從口袋裡捻出一支煙,點罷送至唇邊吸吞,一時間煙霧從他指尖唇fèng里蒸騰起來。周蔚卻從飄忽而來的優質煙的尾香中嗅出了一絲相當熟悉的味道。

  曼陀羅花香,和那個令司雪衣終日沉迷其中的氣味一模一樣。

  “只有從我這裡看去才是最美的,”杭鋒不明意味的輕嘆道,“他怎麼就不明白呢。”男人在曼陀羅煙的迷幻氣味中微闔著眼,忽而身形一晃,額頭貼在了冰涼的玻璃面上。

  “……杭先生?”

  周蔚想著要不要伸手去扶一扶,杭鋒就已經恢復常態離開了窗邊,他碾滅短短一截煙尾,身形穩穩地陷進皮質沙發里,倏忽再度亮起那精明的眼神,上下打量過自己這身材挺拔的助理,運籌帷幄地好似將他放在一盤棋上斟酌對錯。

  良久,他終於打破這寂靜,視線不再停留。而是拿起桌上一台卡片式通訊儀,隨意划動了幾下,淡淡道:“昨晚去哪了?聽說你商談宴還沒結束就離開了。”

  周蔚只好說:“商宴我已經談妥了,合同明天他們就會送到您的辦公桌上。”

  杭鋒指下一頓,怔怔看著屏幕里的照片,一點點放大再放大,高素攝像使照片中的細節纖毫畢現。他的食指隔著薄薄的軟屏在那雋秀的臉龐上輕輕撫摸過,劃到耳垂時忽而被什麼激醒,露出了極度厭惡的深恨。

  他將屏幕調轉方向,擺在周蔚面前:“這就是你提前離宴的理由?”

  周蔚心下一緊,因為那是他與靳雨青的合影,還是夜深人靜時分,他開車載著靳雨青回到d區那棟從未告知別人的私人公寓時,打橫將他從車裡抱出來的畫面。當時靳雨青昏得很沉,身上披著周蔚的西裝,頭不自覺地歪在他的肩頭,動作相當親密。

  但那到底是一張圖片,還不至於將周蔚徹底打亂,他張口道:“杭先生——”

  杭鋒一抬手,止住他要說的話,又調出另一張照片,是躺在冷凍治療儀里的靳雨青,面色蒼白無血,在低溫的維生系統下連趾尖都結出了淺淺一層冰霜。

  半晌,杭鋒說:“他必須得活。”

  周蔚這就不太懂杭鋒的意思了。

  “這些年我給中央宮送去了不少肥料人選,但他任憑自己衰萎下去也不願意接受。”杭鋒指尖輪流點在屏幕上,“這樣下去不行,不足三年他就要徹底枯萎而死了……是時候該給他找個園丁了。”

  肥料與園丁的區別,對顧允清來講,大概前者是主動接納,後者是被動承受。杭鋒在屢次給過顧允清選擇後,終於還是決定罔及他的意願,替他物色園丁。

  如此看來,顧允清這帝位當真是可有可無,竟被一屆商人控制著,荒唐的很。

  男人的語氣帶著不願意沾惹麻煩的嫌棄之態,一國之君便宜得好似家裡的貓快到發情季節了,只好隨便拎只公貓去湊一湊。杭鋒道:“周助理,他願意被你接近,還能跟你在一棟公寓裡共度一夜,這事兒也是再好不過了。”他稍微向前頃身,逼視著周蔚,“既然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從明天起,你的工作就是讓他接受你成為園丁,引誘出他的花期,讓他成功育種。”

  “……育種?”周蔚微微吃驚。

  “對,育種。”杭鋒森森道,“我要他的孩子,越多越好。”

  周蔚下意識攥緊了雙手,一股說不清的寒意從脊背冒出來,沿著妥帖的襯衫在肌膚上四處彌行。植人孕育方式本就與人類不同,他們在花期時相互授粉完成結合,通過體外受精孢子的形式進行育種。杭鋒虎視眈眈盯著黑金帝國、盯著中央宮那麼多年,遲遲沒有對顧允清下手,卻在今時今日顧允清快因為衰竭而死的時候,揚言要他育種而出的孩子。

  杭鋒到底想幹什麼?

  就在周蔚還企圖從杭鋒的細微表情中窺探出什麼的時候,對方的通訊手環忽然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瞬間就變了臉色,匆忙起身扣上耳機,走到遠處迴避了周蔚,聲音低沉地接聽了通話:“餵?”

  ……

  “……必須保住……不計代價!不計成本!……”

  零星幾個詞語傳進周蔚的耳朵,他低頭看向那張靳雨青冷凍儀中虛弱的照片,目光自然而然地流出疼惜之情。杭鋒雖暗中藏匿了太多事情,但在關於靳雨青的身體狀況上沒有必要隱瞞他實情。若沒有持續完善的養護,靳雨青沒有幾年可活,至少周蔚對此深信不疑。

  杭鋒還在激烈地與人爭吵,周蔚鮮少見到他如此失態。鑑於此時留在這裡也沒什麼情報好打探,便悄悄拿起桌上的卡片式通訊儀,把裡面那張昨夜抱靳雨青下車的照片傳到自己的帳號里。

  這才心滿意足地退出了套間。

  電梯“叮——”地抵達頂層,周蔚的身影被簡薄的電梯門板漸漸遮蔽時,他聽見了杭鋒的一聲低吼:“他要是死了,你們都要跟他陪葬!”

  是誰死了?

  第106章槍與玫瑰7

  “砰、砰——!”

  接連幾聲槍擊在寂靜無人的射擊訓練室里響起,乾淨白色的消音板鋪設在四方形牆壁上,一槍結束,黑漆漆的槍口還殘留稍許滾燙的餘溫,再扣動扳機,彈匣里傳出空膛的動靜。

  靳雨青摘下減音耳機,鬢角被微薄汗水滲得清亮,他放下手槍,不禁用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考慮到靳雨青的身體狀況,訓練室中的溫度調得極低,換成任何別的什麼人進來估計都會被凍得哆嗦。也許是在冷凍儀里躺得太久,此時正在休憩區整理彈夾的男人並沒有絲毫不自在,就連因為全神貫注而激出的汗水也迅速被他白透的皮膚蒸乾了。

  他整理好彈夾,一邊翻看著擺在桌上的文件,一邊端起調配好的營養藥劑,抿咖啡一般小口地品嘗,若論口味,那藥劑並不比純黑咖好上多少,都是一樣的苦。

  文件不過是薄薄幾張紙,原本底下的人可以用更加便捷的電子形式傳輸給他,但靳雨青卻更加青睞紙質的手感,仿佛這些內容以白紙黑字的形式展現在眼前就能更真實,也更有說服靳雨青的力量。

  雖然帝國的權力中心被寡頭杭鋒暗中控制著,但起碼中央宮還是聽命於靳雨青的。手裡的檔案和照片也沒有幾頁,但每一張都打上了“周蔚”的名字,簡歷、身份,他西裝革履跟隨上司出席各大商會的照片——從被周蔚送回來之後,靳雨青就派人去調查過周蔚,也在短時間內就得到了回報。亦或者,這根本算不上調查,因為這個人實在是太有名了,用不著太過於大費周章。

  而得到的結果卻讓靳雨青微微皺起了眉峰——周蔚是杭鋒的人,還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幹將。

  靳雨青並不是個喜歡苦味的人,嘗了一口營養藥劑後就快速仰頭飲盡,尚且來不及回味泛起的後味,就聽見掛在脖頸上耳機里傳出的呼叫聲。

  他拎起半邊耳機貼在耳朵旁,聽見總管畢恭畢敬的聲音:“陛下,銳晟實業的周總想要見您一面。現在被安排在會客廳里等待,需要回絕嗎?”

  銳晟實業的周總?哪個周總?

  靳雨青納悶了沒幾秒就反應了過來,還能是哪個周總,可不就是正擺在眼前的周蔚嗎。周蔚明面上是杭鋒的私人助理,實際上卻深得老闆器重,甚至於將銳晟實業直接交給他管理。周蔚這兩年幫杭鋒解決了不少黑裏白里的麻煩,給他一塊味美可口的“奶酪”犒勞犒勞也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事情。杭鋒的經濟版圖那麼寬闊,名下的產業也多了去了,銳晟的確是個不錯的用來鞏固人心的道具。

  杭鋒對待下屬一向大方寬厚,出多少力就能得多少賞。

  因此,在杭鋒面前,周蔚要降格做個助理;但在外頭,儘管他也只是銳晟實業的幕後老闆,並不事事親自過問,多少人還是要老老實實地稱他一聲周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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